澜江县地势起伏,丘陵与平原交错。
雪然祈福之地是高原处,大雨降落后,落地雨水自然往低处流,流向附近的低洼处。
荥村地势较低,澜江各处丘陵的雨水汇聚在此,天上降雨也积蓄于此处,这水在短时间内难以排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洪涝灾害。
越走近荥村,路面上的积水越深,到荥村中心处,雨水已经漫过行人的半腰。
徐县令怕弄湿太子妃的衣裙,命人前日伐木,连夜做好一个木筏。雪然只带了冰蕊和江应笑两人,徐县令也只带了两名船夫,六人划桨前往事发的桥洞处。
雪然主仆三人披着蓑笠,但他们没有占用澜江物资。这些都是盛天青上次行军时剩下的军备,也就是皇上所说偷工减料的那批货。
这些东西令皇上在群将面前失去面子,皇上恨其至极,一回到永安便想用火,把他们付之一炬。
皇后考虑到城中建有不少火药厂,担心这一场火过大,烟雾飘过去,从而引爆城中火药,所以她把这些废弃物品交给雪然,令其送到城外处理。
这些以次充好的军备,虽然并不属上品,但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足够用的。
雪然留下一部分,带到澜江县废物再利用,她身上的蓑笠便是那些原料改造而成,衣料还熏着驱邪祈福的艾草香。
在木筏上时,雪然听了小吏汇报,才知困在桥梁下的男子,来到澜江县是在前几日。他来到这里之后,日日蹲在桥梁下守候,风雨无阻,说是在等一位故人。
一开始大家还敬重男子守信,可是这水都漫到腰了,这人还不肯走,大伙便骂骂咧咧起来,说可能他等的人失约了,或是根本没有与他约定的人,一切是他的臆想。
木筏行到一半,船夫停下划动船桨,坐在船边呆愣着。
最先察觉这事的是雪然,她见左右的树木静止不动,等了许久后,便问:“船停了快一柱香。是怎么回事?”
徐县令站起来,向前方远远一眺,拱手答道:“回禀太子妃,前面的路怕是被堵上了,要在等一段时间才能过去。”
雪然皱眉,低头端详座下木筏,尺寸不大。照理而言,小船在一般水路划行,都应畅通无阻才对。
船夫回头,对雪然解释:“功德会的人在前面祈福,船只围成一排,我们根本过不去。”
“冰蕊,应笑,扶我前去瞧瞧。”雪然吩咐道。
适时水面有风,波涛微荡,船面亦滑,雪然害怕腹中胎儿有恙,即便是两侧有婢女搀扶,依旧小心翼翼地慢行过去。
这荥村的道路并不狭窄,却也不宽阔。前面三架宽阔高船,大约两三层,斜着停靠在水上,拥堵在前方,雪然他们的船的确是穿插不过去。
“祈福?他们不救人吗?”雪然问道。
“救啊。前日占走县衙里三支木筏子,到现在还没还,当天恰好有老人又有孕妇,泡在水里坐不上船。要不您这个船,怎么还需要我们前日熬夜现做?”这船夫是临时叫过来的,嘴上没个把门,一股脑把事情都说了。
雪然自觉羞愧,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
徐县令笑得真诚,说道:“不算是麻烦。就算太子妃不来,我们今日也是要造船。眼见澜江百姓在水里,我们也良心不安。”
“这功德会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占用官府的船。”雪然问。
说道功德会,徐县令触了触额头,不免叹息一声。
船夫插言:“功德会是本地自发的组织,会长是次辅周序的远方表亲周慈,笃信吉祥宗,建立功德会,帮助世间吉祥宗弟子寻常行善途径,积攒功德,以求死后登极乐。您说说,这积德行善哪有这么功利的。”
“好歹也是行善了。”徐县令无奈补充道:“这次赈灾款迟迟不下来,县里迟迟招募不来足够的人手,功德会倒是不少人自发愿意参与救援。况且他们有周序大人撑腰,船自然是优先借给他们。”
雪然道:“他们这哪里是救援,分明是堵着别人生路。”
江应笑没有倾听几人的讨论,朝着大船凝望一会儿,时不时流露不屑。
雪然瞥见江应笑嘲讽笑意,不禁问道:“笑笑,在看什么,这么好笑?”
江应笑收回视线,对雪然指了指前面其中一艘大船。
雪然一眼望过去,瞧见大船之上有一位书生,坐在船头,正对着另一艘船阖眼祈祷的男子,然后在纸上勾画他为灾民祈福的形象,可谓是妙笔生花。
“您瞧瞧,救灾还带个画师给他们立像,怎么不带个写书的立传?”江应笑道。
另一个救援的小吏听到这话,不免大笑,跟着调侃:“县老爷怎么不把白马俏书生请来,给咱们也立个传。”
“未必不能成真。听说,夜半兰香馆的人也过来了。”徐县令接着他们话戏言:“听说这次洪灾,兰陵萧氏不少土地也被淹了。”
雪然听见白马俏书生的事,不禁脸色一黑,只说:“先别扯这些,这雨势越来越大,我们还没把人救出来。”
徐县令摇头:“船过不去,我们只能等功德会的人做完法事。”
“还要多久他们法事结束?”雪然问。
徐县令道:“两个时辰整。”
“两个时辰,这人出来后,皮都绽成花了,还怎么活着。”船夫摇摇头,叹惋半天:“听说他原本还是个当官的,以后只能当宦官了。”
雪然觉得这船夫形容过分夸张,不免一笑,紧锁的眉头展开。她又问:“你们谁会水?要不然我们游过去。”
船夫摆摆手,拒绝地干脆:“我倒是会。只是这水我可下不去,里面好多个带牙的西域怪鱼。我家有老有小,还指着我过日子呢。”
“又不是鳄鱼。咬两口而已。”雪然道:“好,我也不强人所难,我自己下去。”
冰蕊想起雪然还怀着孕,不宜接触过冷的水,劝阻道:“我下去就好了,太子妃怎能下水。”
雪然道:“万一那个官员牛脾气不肯走呢。在场比他品级高能压得住他的,只能是我。”
冰蕊与应笑一对眼神,应笑从怀里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