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贵妃去世的第八日,连长晋的七日丧假已停。寻常人家父母丧病要守孝三年,可惜连长晋和裴贵妃的母子身份并未公开,七日假都显得不够理直气壮。
上次贼人差点掠走雪然,连长晋出行前仍心有余悸,请求段烟雨守在雪然身边,以防掠夺一事再发生。
冬日因为天黑得早,永安各部官员下值也比寻常早一些。
申时永安城楼的钟声响起,城中大批马车驶出城门。
雪然怀孕后惯常懒散,从午间浅眠醒来后,就没再下床。这会儿窗外夕阳余晖打上眼皮,她才从床上爬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雪然打量刻漏,是申时三刻,却听不到外面通报连长晋回府。转头看向旁边段烟雨,她问道:“这个时辰都还没回来,会是出事了?”
段烟雨说不一定,“师兄亲自去接他,他应该没事。你放心罢。师父只交代我们,保证不让你出去便好。”
屋外传来寒蝉的凄切鸣叫,雪然心里隐隐浮上不安。
另一侧的连长晋接到皇后懿旨,下了值便前往椒房殿面见皇后。
走入殿内,皇后一改平时待他的温和态度,板起面孔。
连长晋毕恭毕敬地躬身作礼。
皇后瞥见后,既没有赐座,也没有看茶,只说:“听说裴贵妃走之前,盛鸿渐来过?”
“是。太子只是来看望母亲。”连长晋回答,他揣测着皇后的意思,不知她寻自己的目的。
皇后又道:“裴贵妃离开皇宫时候还活着,进到连家之后便死了。准是连家风水不好,冲撞了贵妃,或是你命格奇硬,克死了她。”
与赵憬和太后两人不同,皇后也不信鬼神之说,这会儿突然对连长晋家的一命三风水无端指责,便是挑刺之意。
话锋一转,她切中正题:“雪然腹中怀有皇室血脉,回头再让你给冲撞了去,不如送入宫中养病。”
连长晋不急不缓道:“她是臣的妻子,怎可留在宫中?”
“确有道理。”皇后点头,“ 你们二人签下和离书,待本宫下诏书册封她为公主,就能名正言顺在宫中居住。”
听到此话,连长晋也保持不住从容面色,截道:“不可能和离。母亲临终前再三让我们二人保证,务必不可和离。臣若是忤逆母亲的遗愿,那便是不孝。臣岂能做不孝之辈?”
皇后脸上颜色骤变,斥责道:“你有什么资格称呼她为母亲?说你是太子也可有证据?”
连长晋想到那块玉佩,但现在裴家的人在朝中死的死,贬谪的贬谪,哪里还有人能证明那玉佩是他的。
两个知情人冯珍珠和裴贵妃,全都已经魂归西天,还有盛天青知道些许,但他不想将盛天青扯进来。皇后根本没有想过让他复位,找来盛天青也只是多添一个人受拖累。
连长晋只好摇了摇头,不加辩驳。
却说盛天青在文华阁外久等连长晋,却半分不见连长晋的踪迹。问询过内阁其他官员,才得知连长晋被皇后召入宫中,迟迟未出,他便命人通知段烟雨。
雪然在家中焦灼等待连长晋,忽听见门响。
段烟雨打开门,对面是盛家家仆打扮的人,便问:“连大人和盛将军何时才能回来?是否能给个准信?”
那家仆左右张望一眼,越过段烟雨的肩膀看到盛雪然,又压低声音:“盛将军说,此事还请段小姐和我到另一边去说。”
段烟雨狐疑地看一眼家仆,似乎想到些什么,她朝着身后道:“盛姑娘,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不会在外面耽搁太长。”
雪然轻“嗯” 一声,看着门扉慢慢合上。
觉察出不对劲而的人不只是段烟雨,近段日子雪然的心思愈发细腻,外加上腹中的胎儿也躁动不安,平日里只偶尔蠕动,今日却不断伸展拳脚,硬邦邦的四肢顶她的胃和小腹。
孩子并非踢得多用力,可她昨日险些被劫,难免焦虑而绷紧,这会儿孩子一踢,那条绷着的情绪线断裂,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下床出屋,到屋外时她停在一棵树后面,她低下头,瞧见一双鞋子都穿反了。
段烟雨在不远处与家仆交谈,只听她道:“连长晋被皇后扣下,那盛将军怎么也没有回来?”
“盛将军说他亲自去找皇后,向她索要回连长晋。”家仆汇报道。
段烟雨愁眉不展,“他可真是。他去到皇后那里,比连长晋还要危险。”
不远处的树下草丛摇晃,段烟雨立刻问:“谁在那里。”
雪然也不掩饰,从草丛里站了出来,她刚才在草丛里换过两只鞋子,这才暴露了行踪。
“段姑娘,我去宫中亲自去接两人回来。”雪然说道。
“不可,盛姑娘,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师兄两人守住你。不然后面全都乱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去。”段烟雨跑过来阻止。
雪然对家中仆人使了眼色,段烟雨虽然身手极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连家的家仆很快制服段烟雨。
雪然说道:“你们帮我看好段姑娘,再给我备辆马车。我先去一趟皇宫,亲自接连家人回来。”
这里是连府不是烟袅阁,盛雪然是连家的女主人,家仆们都听令于她。
任凭段烟雨费劲喉舌,那些家仆这些话充耳不闻,只能眼睁睁看着雪然跨出连家府门,走上候在门口的马车,驶入通往皇宫的街巷。
还不知道雪然已经要入宫的盛天青,在椒房殿门口守候。
听闻是盛天青亲自拜见,皇后不假思索便令宫人速速将他带入殿内。
入冬后气候转寒,殿内熏香由苏合香变为柔和的花香,两侧香烟袅袅,宫婢们引盛天青走到火炕旁歇坐。
盛天青看到火炕,纳闷道:“老夫是外臣,怎可与皇后娘娘同排而坐?”
宫女解释:“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也只奉命行事,还望盛将军恕罪。”
炕上小桌摆着两个茶碗,一个放在对面,一个放在他面前,盛天青才安下心,撩起袍子,慢慢坐下,又问:“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是不打算见老夫?”
宫婢们摇摇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