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是安慰,是姬发内心真正所想。世界上受过苦的人很多,有的厌恶和痛恨这个世界,整日愤愤不平。有的对他人嘲讽挖苦,企图借此消化和平摊自己曾受过的苦难。
他可怜这种人,但不会纵容他们,毕竟自己被伤害过不是去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过去无可挽回,更该心向未来。
他不是爱高高在上地讲这些大道理,也无法感同身受别人的苦难,更不知道如果是自己,会不会做的比他们好。
所以他很佩服徵野。一直温和,一直包容,他的脸上很少出现除笑意之外的神情,眼睛里藏着一潭温柔的春水。可是和哥哥又不尽相同,哥哥的温柔能融化坚冰,但徵野的温和下却似有利剑,无限危险,却引人着迷。
他这样直白的话语让我有些无地自容,我很少有这种被直接肯定的时刻。饶是平静如我,也不免脸上发烫,掩饰什么似的抿了抿唇,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我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
“我之前听说过一句话,有人淋了雨,会给别人撑伞;有人淋了雨,会撕了别人的伞,你觉得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此话一出,我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用脚趾想也知道姬发会怎么做啊。
正当我为自己的愚蠢发言而懊恼,想揭过这个话题时,短暂思考了一会儿的姬发却突然开口了。
“我会把天堵住,让大家都淋不了雨。”
我很难说清那瞬间心脏突然迸发的生命力是为何,却又似乎知道答案。
我注视着他认真坦荡的侧脸,他侧过头看我,眼里细碎的光聚成燃烧的火焰,温暖灼灼,将我包裹。
他说:“而且我觉得,你也会这么做。”
我笑了笑:“女娲的事怎么被我们做了?”
“那也太帅了!我们会成为神话故事里的主人公吗?”他说这话时笑得很开心,我不想扫兴,却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可笑的命数。
神话故事里的主人公,居然是最强大的人王。
可悲的未来。
不过他在我身边,我对这未来的嘲弄之意竟大于恐惧。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相信他能颠覆这天,改变这命。
“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什么?”
“看到的未来。”
“战争?”
“嗯。”
他挥挥手:“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再说,我都说了的会保护你的,你不信?”
“我信。”
“那不就对了嘛,别怕。”
“好。”
我不怕,我也会保护你的,未来的王,改天换地的英雄。
我们俩坐在木椅上聊了一会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从父亲哥哥雪龙驹聊到西岐的麦田和百姓。我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他两句,他又谈起那个梦。
我当然知道梦的内容,因为那是我创造的世界。可是当这个世界在他期待和向往的语气中徐徐展开时,我却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宁静与美好。
少年清澈明快的嗓音像春日里流淌的小溪,叮咚声唤来密密柔柔的春雨,大地萌发出嫩绿的新草和初绽的花苞,鸟啼树上,蝶停溪畔,一派生机,无限希望。
“姬发。”
“嗯?怎么了?”
“没事,就想叫叫你,看看你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他或许是被我这种不常显露的幼稚模样逗乐了,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令我猝不及防,没闪躲开来。
“你真的是徵野吗?哈哈,怎么突然变傻了。”
我有些尴尬地拂去他停靠在我侧脸的手,温热的触感蔓延,很陌生的感受。
“假的。”我说,然后起身往前走去。
他跟了上来,继续侃侃而谈:“有人说过你很不一样吗?”
“没有。”我很少有机会和他人平等地交谈。
“那他们真没眼光,我就觉得你很不一样”,他撇撇嘴:“我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有一种感觉……”
我看向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当他是看我今天情绪低落想惹我开心。
“哎,不是,我是说真的,你为什么笑?是不是不信。”
“没有,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太敷衍了吧?你的样子明明就是不信。”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停下来笑着看向他:“谁叫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冷不防一停,姬发没反应过来,忘了停下脚步,差点和我迎面撞上。
我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肩膀,避免我俩撞个满怀,他怔住,和我目光相接。
我脸上的笑僵住,有些懊恼他这样直白的注视。
傻的不行了,我想。
姬发也是真的愣住了,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他好像突然知道心中感受到的徵野的独特是从何而来的了。
就是这双眼睛。
看向世人时有种悲天悯人的神性。
所以他偶尔会觉得徵野很遥远,即使温和包容,也和大家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他欣赏徵野,想靠近他,徵野却清冷地注视着凡尘,同情世人,但不愿靠近。
他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而来,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却有一种莫名的责任心,怜悯着苦痛的人间。
想到这里,姬发心头隐隐失落,神色也黯然下去。我正想打断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却发现了他突如其来的感伤。
“怎么了?”我疑惑地歪头问他。
他没看我:“你从哪来的?”
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过我也能理解小孩子的天马行空。
“恩州,你忘了?”我为了缓解突然哀伤的气氛,开了个玩笑:“你居然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一直记得你从哪里的哦。还记得你说西岐的麦田一望无际,日落和晨曦下辽阔的土地是最美的,你喜欢和哥哥一起骑着雪龙驹……”
他却突然出声打断我:“那其他人呢?你也记得吗?崇应彪,苏全孝,鄂顺和姜文焕,还有很多我都不认识的人,你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