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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九点二十,国医堂内灯火通明,还有十分钟就能下班了。
薛月白刚刚把白大褂脱下挂到墙上,药房门就被撞开了,张医生拿了一张处方笺走过来。
“哟!小薛,还没下班呢!来!正好,把这个药抓了,然后给煎好,病人明天就要来拿。”张医生是这家药房的坐堂医生,回回到下班的点儿前,他都要过来煎药。
“我这都快下班了,明儿再煎?”薛月白跟他好商量。
“那怎么行呢!病人等着喝,明天他就要出差了,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能现在了还来找你煎药啊!是不是?”张医生大名张飞,年近五十,矮胖矮胖的,看起来算是憨厚,其实一肚子算计。
“行吧,那你放这儿吧!”薛月白转身又把白大褂披上。
关了药房的门,薛月白面对着一整面墙的七星斗柜,挨个儿找药,称重。
张飞开的这张处方笺里面还有的药要先煮后放,讲究的不行。
薛月白所在的这家国医堂是省中医院附属的一个小型诊所,每周一到周六都有省内的中医大佬过来坐诊。因为国医堂中药品种齐全,也有特意过来抓药代煎,她拿了执业医师证后,拖导师在这里给她谋了个兼职。
薛月白正在挑选罐子,架上炉子准备到院子里生火煎煮。
这是国医堂的一大特色,采用古法炮制中药,再用古法煎煮,不同于市面上的高温蒸煮,用灶火更能催出药物的药性。虽说表面看起来区别不大,但就是有患者表示,用灶火煮出来的中药口感更佳好些。哪怕是多加些钱他们都愿意。
薛月白的电话响了三声,她没听见,又响了三声,一声声跟催命似的。
“喂!”薛月白不认识这个电话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电话,问她要不要买店铺,再加上不能按时回家,她心里有气,说话自然没有好语气。
“请问您需要魔法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尖细,听起来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哼!魔法?我还是霍格沃滋魔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伏地魔是我同学,哈利波特是我小弟呢!”薛月白摇摇头,心想:“这年头诈骗电话还玩起了玄幻来了?”
“您好,我们这边是女巫培训处。”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正经,薛月白就越觉得搞笑。
“你是格格巫吗?还女巫,我挂了,都是打工人,谁也别吓唬谁了啊!”薛月白掐断了电话,接着又来了一个电话。
“喂!我告诉你,我不需要魔法!”薛月白提高了声调喊道。
“小薛?怎么了这是?”张飞捏着电话说:“病人赶今儿晚上的飞机走了,那个药你明天再煎吧,他家里人过来拿。”
薛月白长舒了一口气:“哦!是这事儿啊,那行吧,我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她的声音平淡,像是个机器人,张飞没感觉到不正常,毕竟这是薛月白一贯的风格。
“呼~噗呲”
一阵风吹过,国医堂里面的灯突然就灭了。
房梁上挂着的装饰灯笼来回摇晃,勾着灯笼的铁钎子吱吱呀呀发出有节奏的律动。
“擦!”
茫茫黑暗中,像是有人擦亮了一根火柴,薛月白背靠着斗柜站着,因为紧张,她紧紧贴着,硌得她后背生疼,她不敢出声,迅速扫视着大堂,寻找着光源。
就在她刚刚准备生火的炉子上,出现了一点蓝色的火光,跳动的火焰借着风力,越来越大。蓝色的幽光照亮了炉子背后的那个女人,正举着双手,蓝色的火球像是她手里的毛线球。
女人身着红色披肩,满脸沟壑,鹰钩鼻,一双眼睛像是嵌在了脸上。脑袋的两边长着一对蓝色的翅膀,她抬手,薛月白分明看到了她胳膊上覆满了鱼鳞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想,事实上,那是蛇皮在蓝光下投射的光影。
薛月白看到了这个老妇人身后来回摆动的尾巴。
薛月白拧了自己一下,疼得直跳脚,她愣是掐了三遍才确定眼前的这些竟然都是真的。
“您好?”薛月白主动打了声招呼,抖着声音道:“刚刚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吗?”
“咯咯咯……”
红衣老妇人发出了银铃一般的声响,像是小孩子的声音,竟然有绕梁三日的穿透感。
“奶奶,您这是从哪儿来?”薛月白往门边上挪蹭自己的步子,她想着是赶快跑!
“过来坐。”老妇人对着薛月白发出了瘆人的邀请。
“这么晚了?就算了吧,我还得回家…..”薛月白真是觉得自己脑子可能长泡了,跟一个“怪物”讲道理?她伸手就去拽门,发现根本就打不开,锁死了都。
“孩子,别怕,我只是来找你喝喝茶。”红衣老妇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漆黑色的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炉子上,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咕嘟咕嘟冒着泡,半分钟就烧开了,还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草药香气。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老人敲了敲桌子说:“老人家请你喝茶,为什么还站着不动?真是没有礼貌。”
薛月白扯了扯嘴角,将肩膀上的铆钉包卸下来拿在了手里,准备随时出手。
“来,喝茶。”老妇人推过一个茶盏,两个人面前有微光照着,倒是不显得阴森了。
“这个是?”薛月白怕这水是什么迷药,迟迟不敢下口。
“我不会害你的,我是你的故友。”红衣老妇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哭腔,深邃不可捉摸的目光中盛满的泪水,她明亮的眸子像是一个银器,漫溢出来的水滚成一颗颗珍珠滑落,掉落在桌子上。
“你和她长得很像。”老妇人没头没尾说着这么一句话。
“我和谁?”薛月白没见过这种碰瓷的方法。
“她是十月国最伟大的巫女,众人臣服于她的权杖之下,火鸟衔着沙棘枝条编成的桂冠带在她的头上。她就是我们的女巫——喜女。”红衣老妇人颤颤巍巍说着。
薛月白的面前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祭坛,青绿的薄苔覆盖在石板上,空气中有雨后腐朽的气息,火把烧灼柴棍的味道。但是她的记忆不是加冕,而是焚烧,毁坏和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