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行还想叫住她多说几句话,人已走远,并且听不到丝毫脚步声。她不想吃东西,不知道是因为修真界的人都辟谷感受不到饿,还是因为对真身身处的环境一头雾水。
她下床,踱步到梳妆台前坐下。
镜中的自己是甜美灵巧的长相,精致的眉毛就好像修理过一般,水杏眼,满月般的脸,皮肤白皙,不算高挺却精巧的鼻子,一张樱桃口。
虽然算不得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个子也比穿越前矮了不少,但想想曾经套上麻袋校服就风尘仆仆,泯然于众的自己,用一点身高换一张天使脸蛋不能说不上算。
再说了,本来就是甜美可爱的女孩子嘛,只是现在表里如一了哈哈哈!
想起今夜要表演月琴,花行巡视了一周,便找到了那把黑檀金漆山茶花的月琴。花行心底暗喜,幸好自己穿越前是见过月琴长什么样的,不然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更别提会不会弹了。花行想起曾经去苏杭一带旅游时,听过一曲《状元媒》。
花行心里回忆着曲调,信手拨弦,琴音朗朗。花行继续弹奏下去,似福至心灵般,一曲毕,流水行云。花行松了口气,放下琴,走到窗边远望。炎光西坠,流霞浮动,长街小巷是形色匆匆的红尘客,这似乎和现代都市傍晚的街道一般,风尘仆仆的从来都是芸芸众生,只是更替了日月山河。
花行回忆着看过的影视和小说里,那些关于秦楼楚馆入夜的场景,以及花柳女子的穿着打扮,打开了衣柜。花行寻了一身娇俏的妃色绸裙,颈上是八宝五彩丝绦金项圈,雪腕上本就带了一对金丝镯,对菱花镜一照,犹为娇俏可爱。花行想真身约莫十六七的样子,要比自己真实年龄年轻个好几岁。就像流行歌里唱的,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少女,没有一丝丝改变。
没想到还能回到少女时代,穿金戴银的,还有灵力,就喜不自胜。转念又想,自己在这么个地方,这可是诗词歌赋里的秦楼楚馆,花街柳巷,一身灵力如花似玉还不是挣脱不出这风尘地界儿,不由得有些怅然,替原主和穿越到这里的自己怅然。
门口晃过一个明妃神女般的女子,惊鸿一瞥,倒像敦煌壁画上回旋而下的飞天。随之传来的是一声云铃般轻快甜蜜的声音。
“花行妹妹呀,打扮好了就下来啊,今天可要给姐姐伴奏呢。”
花行?这是原主的名字吧,和月行的名字好像,看来真的关系不一般。
花行随口应了一声,便坐到梳妆台前,把玩着桌子上装口脂的青花瓷瓶,捉摸着梳个怎样的发髻,以及她梳的发髻会不会在台上散掉。她回忆着刚才从门口一晃而过的女子形象,脑海里是曾经电视剧看过的双髻发型,她陷入了思索之中,用手扶额,蓦地手上水红光芒一现,她一抬头,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是想象中的发型,并且带上了幻想中的发饰。对称的双髻用红丝带绑好,用鹅黄,红色和妃色的花朵点缀,戴了一对点翠红宝石滴珠的耳环装饰。花行薄施粉黛,眉心点了一点朱砂,以玫瑰色口脂浅浅地涂在唇瓣上。
花行回忆着古时候,无论是宫廷,还是烟花柳巷,女子们总是充满勾斗的,虽然方才那女子声音甜腻,一口一个姐姐妹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个伴奏的小花,这样已足够,不要夺了主角的风头才好。花行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出门外,红滴珠在雪白的颈部晃动点点光影。
花行倚栏俯视,满堂花醉,一室旖旎。随暮色渐合,客人三三两两走进大堂。高台上几个清倌儿弹着筝,衣着优雅得体,眼角嘴畔是浅浅的笑意,奇怪的是,花行发现这堂内并无杂役与龟奴,有丫鬟也是零星几个在迎来送往。
她想起书中描写的上档次的烟花地,能够单独住的姑娘都是有自己的龟奴和服侍丫鬟的,待遇绝对不亚于名门大家的闺秀,而且总有武夫看家护院,保护一众女子。为何自醒来为止没一个仆人进屋,来了一个也绝对不像服侍人的主儿——倒像那青楼里专门惩治不听话姑娘和驯化才买进来女孩的掌罚人,想到此处,花行吐了吐舌。
台下客人越来越多,堂中喧闹起来,充斥着形形□□人的调笑声和女子们的娇声曼语。忽地,台下众客高呼“胡旋儿”“飞天来了”,台下倚柱抱手而立的蓝衣女子正冷冷地巡睃周身男子,墨色的眸中是一种讽诮和睥睨。而后她精准地望向楼上的花行,勾了勾手,花行会意,马上抱着琴从楼梯下来,在高台的一角抱琴落座。
花行坐了阵子,没有等到那飞天打扮的女子,她一脸茫然,台下众男子见一个妙龄娇俏的女孩儿抱琴而来,脸上的焦急略淡了几分,转为对花行的打量与评价。没多久,台下又哄闹起来,甚至花行看见有几个性急的暴发户在后排站起身,指着台上就骂,“骗人呢”“爷的胡姬呢”“抱着琴不动弹是什么意思”,花行想了想,许是等琴音响,舞姬方出,于是轻拨几下琴弦,琴音泠泠,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伴舞的飞天打扮的女子鱼贯而出,都是一般的妩媚动人。花行想,原身应该很擅长弹月琴,不用过多思索,一首《流风回雪》便从指间倾泻而出。弹到琴音高昂处,明艳的飞天女子凌空而降,飞仙髻上用珠玉鲜花点缀,修长的手臂上带着红宝金钏,耳畔金莲坠摇曳生辉。
众舞姬中,她的身姿好比轻云之蔽月,在一曲流风回雪中若金乌于霞云中蒸腾而出。顾盼之间,花行看到她眉目中似含情般动人,像朝花上的凝露,她的肤色略深,相貌颇具异域风情。花行为眼前美人惊叹,心下早已怔住,手指仍流水似地拨动。
一曲毕,伴舞的姑娘们纷纷退场,胡旋的舞姬亦弯腰行胡礼,翩跹而下。台下是欢呼声和赞叹声,《流风回雪》已弹毕,美人却连下台都是流风之回雪。花行在她退场后也抱着琴缓缓下台。
花行望向台下乌压压的人,即使锦衣华服仍旧遮掩不住流油的腻味,又望了望那几个伴舞的姑娘和胡旋飞天,脸上端的是找不到一丝差错的笑,端正中又缕缕含情,可花行没有一丝的熟悉感。
在之前的世界时,她自认为是个社交牛杂症患者,可在这个时空,在这个地方,她却没有丝毫的亲近意愿。
她似乎知道为什么古代那些花魁内心深处并不享受“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吹捧追求,也不想要“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