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行眨了眨眼,只觉眼前蓦地一片清明。
而她只觉身子疲软,坐起来都感觉分外费力。
周身的水幕沁润着微黄的天光,洞中仍是来时模样。
花行默默探了探自己的灵脉,她发现此次观梦石中又一次耗了大量的灵力,她隐约有些担心和清池一同去丹城寻找毒龙夫人当年旧事遗迹时会力不从心。
她抬起头,看见月行正合眸打坐,周身灵光浮动,似是早已醒了过来,只是体内气息灵力不定,她尚在调理。
花行凝视着月行的容颜。
她素日凝霜般的细眉长目此时却是一种悠远的沉静,略有些驼峰的鼻子在微光下像月下帐中的金钩,那丰盈的唇也渐渐有些血色。
花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行,回味着观梦石中看到的她的曾经的点滴。
人人皆道她孤冷,道她是个满身杀气的年轻女郎,亦或是仙门中众人看好的才俊高手,可只有花行知道,月行不过是个内心藏着一片云的姑娘。
此时,一个温厚的声音从花行身后传来:“你……可觉好些?”
花行转过头,一身紫衣的萧鸣映入她的眼帘。她仰着头费力地看着身形高大的萧鸣。许是黄昏的霞光,让他那双平日隐隐有些压迫的眉眼此时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情。
可无论那剑眉下的双眼流露出的是往日的沉炽还是现在的温暖,花行都不敢再看。
她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修真界最怕看到的不是毒龙夫人的那双分外澄明却又沉潜着痛楚的眼睛,也不是月行那双犀利如刀的眼睛,而是萧鸣这双眼睛,这双只要看到她就射出奇异光彩的眼睛,这是花行最怕面对的。
她不由得悄悄觑了一眼月行,再次转过头来,萧鸣仍满眼柔光地注视着他。只见他走到花行面前蹲下,声音中略有些关切道:“你醒来可曾探过自己的灵脉?”
“我……体内还有三四成灵力,”花行支吾着回答道,她坚持了片刻终究是将眼神挪到水幕上,她有些好奇地说,“只是这一次竟不知为何,没有前番那般疲累,也没有先前启用观梦石所耗的灵力多。莫非……是因为在这水帘仙洞的缘故?”
萧鸣没有回答她,深深地看过她一眼后便将眼神转移到月行身上。
花行走到水幕边缘,用手指轻轻触碰那水幕,点点清凉从指腹传来,那丝丝缕缕的凉意似直钻百会穴般,花行只觉瞬时精神分外清醒。
隔着潺潺水帘,那红日也渐渐坠入山间。
洞内的光瞬时黯淡下来。
花行走到月行身边再次默默地注视着她,昏暗的水洞中她皓腕上的“静练”正泛着银光,似月华般出尘。
须臾,月行缓缓睁开眼。
她看见花行与萧鸣二人时面上亦如往常神色,让花行瞬间觉得观梦石中的日子好像一场梦魇。
“月行姐姐!”花行激动地上前握住月行的手,萧鸣看见月行调息完毕后,严峻的神色也稍缓了些。
月行幽幽地看向水幕外渐暗的天色,喃喃道:“不知我们在这洞中过了多少个时日了……”
“将近十日,”萧鸣答道,“是花行启动了观梦石的缘故。”
月行听到“观梦石”三个字后心下瞬间了然。她知道自己在迷境中才吸收了相柳的神力尚未内化,为了破境就立即运力导致内里紊乱故而昏迷。更何况当时的萧鸣身上也仅微末灵力,若无花行的及时救援以及观梦石的神功,只怕在这洞里还要耗上许多时间。
她握着花行的手更紧了几分,花行只觉她手掌冰凉,另一只手也立即握了上去。月行那双冷眸对上她的双眼时亦满是柔情,花行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所以姐姐和萧鸣大哥是要回白帝城了吗?”花行眨着眼问道。
萧鸣听到这个称呼不可查觉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在一旁抱手站着不多言语。
“这次虽探查到许多可疑之处,可宋师姐终究还是陨落贼人之手,到底还是算无功而返。”月行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花行想到漆雪的模样,心中深感痛惜,三下无言片刻后,只听萧鸣问道:“你以什么样的缘由,竟能让掌门允许你离开白帝城?”
“因为在相思门这些时日没有收到你们的音讯,我心里很挂念你们,怕你们出什么事。此外,我想到了比南海仙方更好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而我想到的药材又需要离开白帝城找,所以我就到这来了。”花行道。
“那是宋护法……”萧鸣提到漆雪时顿了顿,接着道,“她曾千里迢迢往南海寻的仙方。在出祸事前的几年来,掌门一直靠此药调理,并无差错。这样忽然有了新法子,只怕你耗尽心神也未能真的制出来。”
“花行这样说,一定有她自己的缘故,”月行对萧鸣道,她转而看向花行,眸光熠熠,神态中充满信任地望着花行说道,“你且说说看。”
“我想那南海仙方用的虽是极其珍贵的药引,且皆是仙门之物,贵则贵矣,但终究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师父近些时日屡屡在修炼时险些走火入魔,除了有歹人暗算,想来也有一直用这方子的缘故。”花行慢条斯理地说道,月行与萧鸣二人若有所思地暗暗点头。
花行看到二人似乎听进去了些,笑了笑接着道:“你们想想看,民间传扬久远的‘大禹治水’能成也正是因为明白‘导’比‘堵’更重要。在我看来,师父之病症亦如山洪,与其一心去‘堵’,不如试着去‘导’。”
月行看着花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她拍了拍花行的肩道:“这些时日可是大有长进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的法子未尝不可一试。”
“只是以何导之?”萧鸣沉沉望着花行问道。
“我那次在观梦石中看到很多师父的过去,”花行思索着道,“世间之情正如那洪流一般,若是一位地用‘堵塞’之法,早晚有决堤崩溃之患,恐怕只有彻底换个法子,师父的内毒才能彻底清释。”
萧鸣面色沉静,看不出对花行所言是否赞同。他那两道浓眉此时却蓦地染上一道阴翳,似是被那一日怡香楼的重重纱帐遮住了眼,却又在清风吹起时乍然看到了那个书生一样。
“月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