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发冷了,特别是晚上,寒风席卷着大地,像是在为冬天的到来做预告。
位于街道中心的一家便利店,因为天气的原因,这段时间过了九点几乎就不会再来人了。
季从凡身穿浅绿色的工作马甲服,趁着没人,她拿着记录本离开收银台,前往货架处确保把要过期的食品全部撤下来。
因为店里面长期煮着关东煮,为了卫生达标,店员在上班时要把头发绑起来。
季从凡冻得通红的耳朵和白皙的脖子被裸露在外面。
检查到一半,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名顾客。
他年过五十,手里拿着黄色工帽,身躯不自然地佝偻着,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裤子上还沾着许多白色的石料,是附近某个工地里的加班工人。
季从凡闻声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身对他说了声:“欢迎光临”前往收银台处。
工人第一次来这个便利店,对这里东西的摆放不熟悉,在货架前踌躇了一阵,之后他不好意思地用不知名方言问:“你们这的方便面放在哪啊?”
季从凡在这里三个月的工作下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听得懂一些方言。
季从凡走过去,带着他走到方便面货架上,看他依然在犹豫就给他介绍了一个相对实惠的,又提醒了他便利店可以提供免费的热水。
工人对项服务有些惊喜,便说:“饿的不行了,就在这吃吧。”
工人吃完之后还不忘擦了擦桌上的油渍然后把泡面盒一并带走。
等到工人离开的时候,季从凡才发现他走起路来的脚是坡的,两条腿似乎长短不一,步伐看起来有些艰难。
但是也要加班到深夜。
季从凡心里面突然多了些酸涩,不由得感叹,比起来自己,他才是夹缝中生存的人。
之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黑夜里。
回归现实,季从凡继续整理货架,直到十点半工作才全部完成。
她脱下工作服,关上店门,离开。
夜晚阴森森的,她将绑着的头发放下来还能增加点暖意。
她的肤色冷白,身上黑色的卫衣将她映衬的有些阴郁。
街上空无一人,她将卫衣的帽子戴上,加速步伐回家。
到了一所破旧的小区门口停下,大门已经坏了很久没人来修,一盏路灯也只发出微弱的灯光。
季从凡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突然一声狗的狂吠声吓得季从凡从楼上传来,季从凡顾不了那么多只是一股劲的家门出跑。
直到家门口缓了一会儿,季从凡的心跳才逐渐平稳。破旧的铁门上又被贴了新的小广告,她已经懒得撕了,从兜里面拿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她三个月前租的房子不到三十平一个月800块,没有厨房只有一个卫生间和睡觉的卧室。
床不大,是个简单的木板床,比上大学时在某人家里面睡的还要硬。
她为了省电没开灯,趁着手电筒的亮度,摸索到床边上,躺下来长吐了一口气。
好累,这是她此刻的想法。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重复播放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有时候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是场下凡历劫的梦。
在季从凡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她是一个典型的公主。
父亲季华经营着一家房地产公司,行情很好,母亲沈念对她娇宠,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而她长得漂亮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所以她仗着身边人的万千宠爱,一直展现出自己大小姐的姿态,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风水轮流转,半年前家里公司破产,父亲季华心梗去世,母亲被逼无奈带着季从凡六岁的弟弟季浔去了老家上小学。
而季从凡则大四辍学,留在这个城市里面打工。
虽然她上过大学,但是在大学期间不学无术,一味地追求快乐,后来又辍了学,好一点的公司都不肯要她。
最后,她看到了便利店的招聘消息,老板娘看她还是个机灵又漂亮姑娘就招了她。
季从凡刚被出生那会儿,季华给她取了许多高贵又有内涵的名字,等他拿去寺庙让大师指点的时候,大师看着这些名字摇了摇头,后又在纸上题了两个字。
——从凡。
可能从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总有一天是要从凡的。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袭来,打断了季从凡的思绪。
她看到来电显示,做起身子,任铃声响了一会儿,接着伪装成刚睡醒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从凡——”沈念的声音也很小,她温柔的说:“妈妈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当初沈念回老家之前对季从凡也是万般不舍,但是没办法,这边大城市里,根本付不气季浔的学费。
但好在季从凡的舅舅为季浔争取了一个名额,所以沈念就带着季浔回到老家上学。
母女两人之前是最要好的,就像是姐妹那样,但是半年不见,每次两个人在电话里都有些生疏。
为了不让电话那么伤感,他们都避免谈到伤心事。
“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很好”季从凡保持着轻松的语调。
“我也——”
老家的房间隔音不好,最后一个字沈念还没说完,舅妈李娟就意有所指的喊:“都多晚了,灯还不关,不知道电费多贵是吗?”
沈念如今在乡下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舅舅憨厚老实,但舅妈却是典型的趋炎附势。
可想而知,沈念的生活,只会比季从凡更难受,可如今季从凡除了每月给他们打些小额度生活费什么也做不了。
为了维护沈念的尊严,季从凡叉开了话题,等挂完电话,将自己仅剩1108.3的余额,给沈念转了1000。
又打了一句话发送:[季浔作业多,多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便利店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千元,虽然还有提成,但是这段时间生意明显有所下降。
季从凡觉得是时候再做一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