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清觉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生不如死,你醉生梦死。
面前的这小孩,手里抓着刚刚削好的铅笔,眨巴着一双懵懵懂懂的清澈眼睛,审视着课本上的应用题。门被轻轻推开,妈妈终于离开房间。他松了口气,放下笔,拿起妈妈刚刚送进来的草莓,正要塞进嘴里,胡一清凌厉的眼神就裹挟着他的眼神从桌边的红草莓回到题目上。终于,他含着草莓,不情不愿地抬起笔尖凑近白纸,凑近题干——将题目里的句号涂成黑色的点。
胡一清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你到底会不会?”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胡一清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只好耐着性子,语气温柔了些:“哪里不会一定要提出来,我会给你讲。”
“姐姐。为什么要把鸡和兔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胡一清刚想说,这和数学没关系,却不愿意让他觉得自己是只会说教的无聊老古董,只好解释道:“其实,这是题目的设置,反正我家住在农村,就没见过把鸡和兔子同圈养。首先它们作息不同。兔子喜欢安静都晚上活动,鸡就正常的白天活动。而且兔子喜欢挖洞,鸡……”
胡一清说着,就发现他听得津津有味,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看,眼神近乎虔诚:“鸡怎么样?”
“鸡下锅炖蘑菇会很好吃。不过炖鸡之前我们还是先看题吧。”胡一清的眼神又回到题目上,“一共23只动物,七十只脚。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你有什么思路。”
“姐姐。”小孩小声问她,“你一节课多少钱?”
“一节课二百块。”
“我给你二百块,你可不可以讲鸡和兔子为什么不能养在一起。”他在身上翻了一会,拿出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想了想还是递给她,“要不然,讲半只兔子也行。”
“想听什么口味?红烧的还是麻辣的?你下次数学再不及格,就该想想你的扫帚炖肉是红烧还是麻辣了。”胡一清白了他一眼,心说五十块钱还真买不到半只兔子呢。
门又是一开,小孩连忙把钱收好。妈妈还是紧张兮兮地进屋来,坐在一边,适宜地笑着:“没关系,别管我。你们继续讲兔子,不是,讲题。”
小孩飘向妈妈的眼神又被胡一清吓回去:“没事,别管她。我问你有没有思路。”
他摇头,胡一清确信自己已经把这类题讲了快七七四十九次,见到他摇头也见了九九八十一回了。胡一清终于失去了耐心,拿起笔在草纸上边写边说:“鸡和兔的区别就是,鸡两条腿,兔子四条腿。那么这时候,我们把每一只小动物的腿都砍掉两条。鸡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只有兔还剩下两条腿。对不对?”
小孩认真的地想了一会:“不过两条腿的兔也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一清冷笑:“如果砍半扇,兔子会侧躺在地上。别管怎么说,只有兔子剩下两只脚。”
小孩认真地点头,胡一清不理会一边妈妈的脸色,在草纸上有模有样地写上了算式:“那么,我们用总腿数,减去头数的二倍,就是剩下的兔子的腿对不对。”
“对。”他认真点头。
“每只兔子都只剩下两条腿,用剩下的腿数除以二,是不是就是兔子的头数。”
小孩恍然大悟拨云见日,妈妈却一脸的阴云密布,强撑着在阴云之中挤出一线阳光:“胡老师,我觉得,您讲的还是太超前。”
“不超前也跟不上咱们孩子的脑回路。”胡一清领会了她的意思,“课时费就给孩子买只兔子来吃,补一补吧。试讲的话我是不收钱的,中介那边您和他们沟通吧。”
胡一清故作潇洒地离开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战场上踏着硝烟的孤胆英雄——只不过袍子里爬着虱子,浑身痒痒也不能伸手挠一挠。虽说家教这份兼职对于她而言就是这么褴褛,可是“钱程四紧”的困窘让她只能在袍子里挤一挤,哪怕这“战袍”其实是四外漏风的尿素袋。
胡一清想了又想,她确定自己还是没法面对那些懵懂而排斥知识的智慧眼神,她做不到对牛弹琴又收牛的门票钱。
在回学校的路上,她不抱希望地打开招聘软件。一条离学校最近的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来自银河系第二百五十号星球喵星,是喵星的猫大王,一场无情的黄瓜入侵星球事件让我的猫子猫孙们失去了家园。我来到千里之外的地球暂且蛰伏,积攒实力,准备杀回喵星。目前由猫小弟和猫小妹们卖身求荣,组建猫咖打工筹钱。猫咪们初来乍到,不懂地球人的套路。诚征兼职地球人!”
这则招聘广告几乎没有任何的其他信息,不过胡一清记得这家猫咖,就在学校附近。
喵星球的门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一个故作甜美的男孩声音。
胡一清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个人戴着猫耳发箍,一头垂到腰间的金发,戴着口罩,穿着“女仆装”,这女仆装是齐膝小短裙,配了黑丝高跟鞋,乍一看还以为是猫女仆,没想到听声音居然是……
“您好,请问……”
“您先里面请。”这猫男仆歪了歪头,对她比了一个猫爪招财的手势,甚至抛了一个媚眼。胡一清白了他一眼,心说这是什么正经猫咖。果然,刚走几步,就看见墙上的海报:“地下吸猫场所屡禁不止,当事猫表示v我50,一杯咖啡缓解您的饥渴。”
胡一清见吧台后面有人,大概就是老板了,她早就开了手机录音以防万一,这才凑过去:“您好,咱们这里是在招聘兼职吗。我看到了广告。”
老板抬头看向她,笑容可掬:“客官您来了?小谓,上咖啡。”
胡一清听到这个称呼,皱皱眉,扭头看向猫男仆。那猫男仆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躲闪地看向她:“客官真的要喝咖啡吗。用不用猫猫现做?小店有猫屎咖啡。”
“猫端来的还行,猫拉出来的就不必了。你们的咖啡,是冰的是热的?是苦的还是甜的?”
吴所谓答道:“我们的咖啡,要冰的有热的,要甜的有苦的。客官不常喝咖啡,还是回学校喝奶茶吧。”
胡一清见他迟迟不动手做咖啡,心中一动,走过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