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的效果才会好。近则不逊远则怨,幽默一点没问题,过度了就不好了。一个很好说话的老师,肚子里再有墨水,学生也不爱用端正的态度来听他讲课,因为不畏惧。而且,如果学生对我的私生活了解太多,过度关注我的个人特质,就会忽视我的讲课内容。吴所谓的妈妈是做殡葬行业的,她的工作也要给逝者家属留下庄严端正,可信赖的印象。我们两个的职业性质,都不适合搞笑视频,容易让人觉得不专业。”
“对不起老师,我们欠考虑了。”
“没事,你不用道歉,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让你转达给吴所谓。谢谢你帮忙传话。我和他有点矛盾,我一见他就生气,他一见我就烦。我和他面对面,他一定死不认错。如果是别人转达,他应该更能通情达理一些。”
“其实,师兄也知道错了。”
老江无奈地笑了笑。心说等他知道错,恐怕要把我推进炉子再捡出来,敲碎了装进小盒子,埋在石碑下,从此天人永隔。十几年后,他和他的孩子大吵一架,气得一夜未眠,回想盒子里的老父亲,才能意识到他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点错处吧。
胡一清送老江到门口,老江离开店里。吴所谓在柜台后面探头探脑。胡一清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江老师让我转达一下,他……”
“我刚刚都听见了。”吴所谓说着,嘴撅起老高,“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认错。”
“还没走远。你追上去,认错给他看。”
“才不要。他让我认错我就认错,那多没面子。”吴所谓嘴上嘟囔着,心里已经有些动摇。
胡一清问道:“那视频删不删。”
“还是不删吧。老江说得对,越描越黑。删了再解释,只会暴露他小气鬼的本质。”
“那以后的段子,就在店里解决吧。其实要宣传猫咖,段子还得往猫身上找。你说你吸引粉丝,不就是东北男仆的反差萌,也就是颜值加人设。店里的小猫颜值已经有了,不也可以有猫设吗。”
“这么说。”吴所谓若有所思,“你对我的颜值表示了充分肯定,甚至还觉得我有点可爱。”
胡一清简直懒得和他说话,白了他一眼。
吴所谓笑嘻嘻地凑过来:“原来,不讨厌我?”
“别,快讨厌你了。”
迪哥在一边看着,无奈地笑了笑,心说小孩真好,可以直接问讨厌不讨厌。不像成年人,为了结婚生孩子,都把感情当生意谈。
胡一清回去接着拍视频。吴所谓拿了洗地机,打算把地面再打扫一遍,迪哥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问他:“怎么?相中人家了?”
“啊?”吴所谓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跟小胡?”
“单纯的姐妹啊。你想哪去了。”吴所谓无所谓地摊了一下手。
“啊。”迪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哥有喜欢的人了,打算结婚,急着凑彩礼。你看,能不能,借点……”
“好一个声东击西啊。”吴所谓干笑了几声,“要是没创业,我八成还有钱借给你。奋斗两年,我是欠了一屁股债。自身难保喔。”
“要不然,我把出资撤回去。我真急用钱。”
吴所谓见他是认真的,也严肃起来,放下洗地机,拉着他去吧台里:“那不就散伙了吗。先不说这一堆猫子猫孙往哪去。就说你自己。账本都你管着,现在店里亏成什么德行,你心里应该有数吧。你一开始的出资现在能收回五分之一就不错了。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亏损,刚刚开始有盈利的苗头,你这时候散伙?再说了账面哪有那么多现金。店里最值钱的资产就是猫了。你急用钱,就算是要卖猫也卖不快。还不如让它们慢慢卖身,你慢慢收钱。”
迪哥想了想,点头:“行。当我没说吧。”
吴所谓看得出来,他并没被自己说服:“哥,你说你有啥委屈的。你有限合伙,出资亏没了就算了。我普通合伙,不把我自己亏没了就得还债。猫咖不盈利,我比你上火多了,你看我头发都快熬白了。黑丝也穿了,热舞也跳了,脸也丢没了,家都快回不去了。我爸我妈早就找律师做了财产保全,我欠多少债都自己还,法律上来说不涉及他们的财产。哥,我的哥,这个猫咖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再撑不下去,我就要……”
“你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你跟哥不一样。你爸妈还真能不管你啊?”
“哼,亿万家产。且不说有没有,就算是有,我爸妈也不会交到我手上。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亿万,还是在冥币厂的生产流水线上。除非我爸妈白发人送金发人,可怜我英年早逝,给我烧个亿万。让我在地府里还还债,不用死了还擦边。”吴所谓叹了口气,走出吧台,拿起洗地机,“算了,擦地去了。”
迪哥躲进厕所里,打开排风,点燃香烟。烟雾在轰鸣声中袅袅升起,很快就盈满了这个逼仄的小空间。迪哥猛嘬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抬头看烟圈慢慢向上走,消融在昏惑的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