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哭到睡着的茉茉此时躺在沈墨修身边,小手紧紧攥着男人身上的病号服。时不时抽泣两声,听得两人心脏骤疼。
男人左手打着石膏,看上去十分突兀。苏荷似乎尚未从方才的劫难中回过神来,眼神异常呆滞空洞,盯着病床上的父女俩一动不动。阷歉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推门而入便是眼前这幅场景。
白日里生龙活虎的一家人,短短几个小时,怎么成了这样。
“谁干的,警方有没有抓到行凶歹徒?”阷歉在一旁坐下,压低声音防止吵醒孩子。
双眼布满血丝的女人缓缓眨巴两下干涩眼球,嘶哑着嗓音:“抱歉,大半夜让你跑一趟。”
她不睡,沈墨修哪敢闭眼。强打着精神扯动唇角,指着旁边的陪护病床对女人要求:“去休息,这里是医院,很安全。”
阷歉附和:“专门给你们订的高级加护病房,除了护士和指定医生,没人进得来。”
但苏荷依旧惊魂未定,保持着端正坐姿岿然不动。沈墨修眼皮耷拉着,麻药让他即将抵抗不住。阷歉看出男人的疲惫,缓了声安慰:“墨修,你好好休息。苏荷,能出来一下吗?”
女人木讷点点头,起身时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摔倒。还好沈墨修及时拉住,软声叮嘱:“我没事,你去吧。”
“嗯,我就在门口。”
经历过这件事,沈墨修在危机关头的行动带给她的悸动,不亚于二人恋爱时期的心动。
许是怕男人听见什么,阷歉特意带上门,来到走廊窗台边上打开一条缝隙。
阷歉的语气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怒气,碍于沈墨修面子,他不便发作。冷漠看眼衣着狼狈的女人,方才开口:“你不觉得那些歹徒的出现,很蹊跷吗?墨修这人做事一向有分寸,从没见他得罪过任何合作方。发生今天这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
男人拐弯抹角的暗示,聪慧的苏荷怎么听不出来。女人目光闪躲,指甲掐进掌心:“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幅局面。”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没认识过沈墨修和楚城。
“苏荷,可能我讲话不太中听。但你犹豫不决的态度不仅伤害了墨修,甚至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故。撇开茉茉,你就那么离不开楚城吗?还是说,你想脚踏两只船,一边霸占着沈墨修,一边又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阷歉估计是气急了,没控制住脾气。一股脑把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发泄出来。
这番话很伤人,苏荷当下啪嗒啪嗒落泪,哽咽否认:“我没有。”
她明确告诉过沈墨修二人之间不可能,也拒绝了楚城三番五次邀请她搬去枫叶别墅的请求。
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是一个为了茉茉,想要当好母亲角色的普通人。
可是,为什么现实这么难。
每个人都要站出来批判自己。
苏荷很难受,没人理解她遭受过什么。无论是沈墨修强势介入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还是楚城阴阳怪气指责她弄丢了孵化项目,只有谩骂与不解。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消失。
须臾,阷歉意识到言辞过重,放轻语气继续道:“我提醒你一句,楚城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般温润绅士。墨修可能霸道偏执了些,但他没有伤害过你。三年前我不清楚你们发生过什么,不过他遭到的打击和痛楚,不比你少。另外,我多句嘴,墨修失去过一段记忆。”
“什么?”苏荷泪眼朦胧下意识看向阷歉质问。
本来他不该多管闲事,沈墨修亦警告过不准向被人透露此事。阷歉实在无法忍受二人互相折磨,干脆豁出去了:“墨修是无辜的。或许,当初他是被人设计陷害的。那时,你在哪?”
沈墨修让他帮忙调查苏荷是否生过孩子,医院那边还在查阅住院记录,目前尚无结果。
女人咬着唇瓣,仿佛隐忍着什么。好一会儿,神情悲痛道来:“他消失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医院产房。孩子,没了。”
作为医生,阷歉总觉这里面有阴谋。虽不了解产科,学医多年,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男人理智冷静追问:“你亲眼看着孩子没的气息?一般除非难产,否则无论是破腹生子还是顺产,孩子接触到空气肯定有哭声。”
苏荷不是很懂,再者打了麻药,她又过于沉浸在联系不上沈墨修的悲痛中,哪里注意过这些小细节。此刻回忆起来,好像是有听到特别微弱的哭声。
女人突然激动,抓住男人小臂:“可是医生给我看的时候,孩子没一点反应。如果不是夭折,那为什么…”
说到这里,苏荷察觉出不对劲儿,后背密密麻麻爬上一阵凉意。
“有人想害死你们的孩子。哦,不,换句话说,应该是恶意制造误会,让你和沈墨修分开。”阷歉一针见血指出本质问题,苏荷犹如五雷轰顶僵硬在原地。
他的意思是,那天所有的一切,全是蓄谋已久的安排…
“这件事我帮你们查。墨修,麻烦你多点耐心帮忙照顾下。他,很不容易,我走了。”阷歉摇头惋惜,多好的一对才子佳人,闹到今日这幅局面。
造化弄人呐…
阷歉走后,苏荷站在走廊呆愣了许久。她很乱,脑子里无数画面一闪而过,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却无法抓住某个最重要的瞬间。
往事涌上心头,女人心情复杂返回病房蹲在病床前。望着陷入昏睡而眉头紧锁的男人,本能伸手去抚摸。挤在男人肩窝的茉茉压到打着石膏的左臂,苏荷小心翼翼慢慢挪开,把人悄悄转移到身后的病床上。然后熄灭灯光合衣侧躺下来,尽量让孩子感到安心。
病房很安静,苏荷却了无睡意。
手机丢失在停车场,她无法想象楚城等不到母女俩回去,他会做什么。
是跑到沈家找她,还是到小公寓门口守着。
忽然想起阷歉的话,苏荷又自我否定。倘若那几个歹徒是楚城派来铲除沈墨修的,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非要等到她和茉茉都在场的情况下,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吗?
越捉摸,苏荷越觉得不可能是楚城。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喂过街头流浪的猫,救过被车子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