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报一笑。
路过一间茶馆,她听里面有两个男人喝酒上了头,嚷嚷着:
“哎呀!等太傅大人这回走了,咱这儿就该跟西北那边一样,收田咯!”
“可不咋的!咱们太傅大人肯定不愿意老百姓受苦!但是朝堂上坐着那位谁知道咋想的!”
黎晏想走进去听他们仔细说说,就只看小二跑过去哈着腰劝着:
“诶哟祖宗吔!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随后看到黎晏跨过门槛,高喝:“客官里面请!”
待黎晏走近,小二笑眯眯地迎了过去:“郡主大驾光临,小店万分荣幸!蓬荜生辉啊!”
黎晏摆摆手:
“自我兄长还了爵位以后,我便不是郡主了,小兄弟给我寻个他们旁边的位子吧。”
她指着刚刚高谈阔论的二人,那二人没有注意黎晏,继续骂着朝廷。
正值中午,吃饭的人很多,那边还挨着窗子,座位更加紧张,小二有些为难:“这......”
此时坐在一边穿着道袍的老头叫了声黎晏:
“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这也可以坐。”
黎晏看了一眼老道士,颔首微笑,坐在了他的对面。
只听那二人还在借着酒劲侃侃而谈。
老道士借着他们的话头,对黎晏说道:“皇上如今年纪大了,当今风头最盛的便是太子和安王,这归田令啊,就是安王殿下一手推行起来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黎晏,手下意识的摩挲着杯壁:“贫道理解小皇子想做出政绩,但是他这祸害百姓么......”
黎晏记得古书上的话,反驳道:“不是。”
“嗯?姑娘何以见得?”
她斟酌片刻:“安王急功近利,并非只是想要政绩那么简单。”
他要发起战争,合并邻国,建立大一统的天下。
这,才是安王的目的。
“那可麻烦了。”老道士到也不急,他甩着拂尘,半盘着腿指着窗外一处:“姑娘看到那座酒楼了吗?”
“百谱坐宴吗?”黎晏笑笑:“大虞王朝最大,存在最久的酒楼,我当然知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贫道并非说的这个,而是这百谱坐宴掺和太子和安王殿下的事儿,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黎晏知道,这百谱坐宴并非普通的酒楼,在这座酒楼下,藏着这个世间最大的赌场。
但是这老道说的所谓“掺和的事儿”,到底是什么?又有多少?
“您说的这个多得多是多少呢?”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种说不准的事儿,道长还是少说为好。”
那老道士见她这样说,哼了一声:
“不信?你且等着,那位太傅大人就是最大的变数!”
黎晏还真不信。
据她所知,若是白贺生真的是变数,那为何史书对他的描述寥寥无几呢?
“那您说说,是怎么个变数呢?”
那老道士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
旁边那两位酒鬼早就消停了,左右无事,黎晏起身:“我有要事在身,便不陪道长开玩笑了。”
“诶!别走啊!”那人追了上来:“你不再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变数?”
“那,您说说还有什么变数吗?”
他冲着东南方向抬了抬下巴:“你顺着这个方向走,出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另外的变数!”
黎晏淡淡地看着这老道士,心底疑惑:这人的目的,是否太过于明显了?
她固然是不信老道的话,但是好奇心作祟,加上她本来也是要出城探查归田一事。
索性就依着他说的,顺着东南而下了。
青城山崖飞瀑流湍,落到山底的轰隆声未传几里,随着悠悠溪流漂到下游的小村庄。
那青城溪边,黎晏见到一男一女,那女人蹲在地上洗衣服。
那男人白衣落地,随手扯了根长树杈划拉水花。
这女人侧着脸说话,黎晏看清了她的模样,记得她的名字。
柳宁君。
只听柳宁君声音淡淡地:“太傅大人阻止不了的事,便要我去阻止?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你我师承杨先生,老师门下弟子唯你才绝过人,为何不愿意随我一同上京?”
她身边的男人质问她,黎晏见那男人的模样,一瞬间,回忆如潮水般涌出,那男人的身影映在了她的眸中。
直直地穿过回忆——
那一日搭弓拉箭射穿的那抹白衣,终于想起来了!
是他!
回忆里他震惊失望的模样和此时他淡漠疑惑地侧颜交叠在一起,汇成一个浅淡的回眸。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不甘,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