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处理完丧事,见他坐在那里,也寻了个位子坐在他身边:“祈正,你知道你娘为何叫这里寒亭吗?”
幼时黎祈正沉浸在悲痛中,哽咽着开口:“塞北之地偏远寒冷…故名寒亭…”
黎王爷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塞北之地偏远寒冷,还叫寒亭做什么?阿扶说是因为寒亭冷了,坐在寒亭里的人,就不冷了。”
黎祈正眨眨眼睛,抽着气,面露不解。
“我也不知阿扶何意,叫了寒亭,却更是冷了。”
黎祈正收起回忆:“你我兄妹一别,经年难见,若是有难,传信于我,我定护你周全。”
黎晏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黎祈正一如平常般神色淡淡的,但是还是含着黎晏看不懂的情绪。
“兄长…”
“待你走后,我远下西南黔南王府,不知何时归,你若有困难,传信于我。”
“兄长在我这个年纪不也挑起偌大的黎府么?你且放心,待我解了归田之法,便与兄长团圆。”
他没接这个茬:“言尽于此,阿晏凡事尽力而为便好。”
次日,黎晏应白贺生之邀,来到了那个大虞王朝最大的酒楼——
百谱坐宴。
她被小二热情地请到了最里面的隔间,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很久了。
“白大人。”
白贺生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喝酒,见到黎祈正来了,放下酒杯,起身迎道:
“原以为你不会来,我都打算结账走人了。”
黎晏颔首坐定,接过白贺生递来的茶水:
“白大人为什么这样认为。”
他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
随后正色说道:“今日我找姑娘过来,一是想与姑娘互相认识一下,二是来给姑娘分析如今天下之局。”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琢磨了一番给黎晏解释着:
“归田之法,面上维持皇权,实则为备战之法。将农田收上朝廷,只分给农人堪堪够活的口粮。大多数农民不堪重负,逃出农田,宁作流民劫路,也不愿被地主打压。西北最为严重,流民已成结群之势。”
黎晏见他说到这,眼底下说不清的无奈。
“相信姑娘早已经明白。”
他灌了一大口酒,接着说:
“我此来归乡,是想带着宁君上朝堂,她对这些政令法规有独到的见解,但是不知道为何她不愿。”
黎晏轻声安慰:“柳姑娘有自己的考虑。”
“无妨,我猜到了她不会同意,原本计划她拒绝了,我便去请你兄长。虽说他无诏不得上京,但祈正忧国忧……”
“绝对不行!”黎晏蓦地起身打断他的话:
“兄长若是随你上京,被有心之人发现,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白贺生也不急,微微倾身又为她倒了杯茶:
“姑娘,祈正的性子你比我清楚,若是江山倾覆,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黎晏愣在原处,白贺生说的那些固然是有道理。
如果流民真的按照白贺生所言,已成结群之势,那黎祈正见了,定不会安然自处。
她上朝堂不仅为了给历史一个结果,也是为了护住兄长。
白贺生安静地等着黎晏的反应,只见黎晏调整好情绪:“白大人,方才多有冒犯。”
“我理解姑娘的心情,无事。”白贺生递给她一封信:“这是一封给祈正的信,望姑娘替我送达。”
黎晏接过,发现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规整,显然不是白贺生能写出来的字。
收起疑惑,她起身告辞。
“黎姑娘。”白贺生叫住她,她不解:“白大人,还有什么事儿吗?”
白贺生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在黎晏的眼睛中找到什么东西。
良久,他垂眸:“此次,多谢姑娘。”
黎晏浅浅一笑:“为救河山于水火,我等义不容辞。”
合上门,她没有看到白贺生红了的眼睛。
待她离开后,门又被打开,进来的是他的侍从吴白。
“大人。”吴白不善言语,见白贺生一杯杯喝酒。
想要拦他,却不敢逾矩。
白贺生也没有过分颓靡,他起身拍了拍吴白的肩膀,嗓音微凉:
“带路。”
“是。”
……
黎晏回到府中,见到黎祈正在偏院中练剑。
待他打完,黎晏打了声招呼:“兄长,我回来了。”
黎祈正收势,站定,点点头:“嗯,歇一会儿吧。”
“兄长练吧,等一会儿我有事情要与兄长说。”
黎祈正起势,斜了一下眼道:“好,待我打完这一招。”
“那我在一旁看着兄长打。”
黎祈正没有说话,手上的招式一下比一下凌厉。
跨步、挥剑、转身、直击、勾刃。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黎晏对功夫略懂一二,看着他这一套动作发自内心的赞叹。
实在是赏心悦目。
待他打完,黎晏坐在他的身边问道:“兄长,你说白贺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你问他做什么?”
“我口中的白兄不过是片面之词,但他能中状元,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黎晏点头,她明白黎祈正不愿意在背后议论他人,便不再多言,掏出那封信递给黎祈正。
他看完那封信,面色渐渐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