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有愧,实在是想补偿补偿平宁和他,让他们二人离得近点,留点念想。现在倒好了,他替朕做决定了。”
“皇上,太傅原本就与公主驸马关系紧密,皇上答应了太傅的请求,也算是补偿上了......”
“莫要叫他驸马了。”皇帝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了出来。
盛堇公公微微低头:“奴才该死,是奴才失言了。”
皇帝起身,盛堇忙上去扶着,只听他自顾自地说着:“朕的皇姐当年启程和亲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大雪天,只不过那时候过了年,皇姐到那边都快开春了。但是也遭了不少罪……
父皇厌弃朕,说朕还不如自己的女儿,说朕懦弱,不配为储君,说朕用下流计谋逃避打仗……
他说,若不是他膝下没有适龄的皇子,怎么都轮不到朕,这些话朕都装作不在意……”
盛堇公公忙低下头,不敢出声。
皇帝低低笑了一声:“怎么会不在意?两朝开战,要派皇子助阵。父皇都将朕的名字写在军书上了!明摆着就想让朕死在那战场上!”
他狰狞着,死死抓着盛堇的手腕:“朕都让皇姐去和亲了!他还要朕去西北振奋军心!为什么?他偏要我死——”
盛堇公公的的手腕被掐紫了都没吭一声,待皇帝冷静下来,卑微地谄笑着:“皇上如今不会担心了,没人会让您上战场了……”
“可是朕怕啊!朕怕啊!盛堇,你是看着朕一步步过来的!每次想起从前的种种,朕真的怕啊!”
盛堇公公无奈的低着头。
都说,伴君如伴虎。
但是再怎么如狼似虎,再怎么令人害怕的陛下,现在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黎晏拎着扫把跟着府里的侍女一同扫雪。
魏不离这几日因为谢清初的离开,伤了身子,说是等着白贺生回来,没过一会儿就睡下了。
黎晏用扫把头打断檐上的冰碴,冰与雪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黎晏躲在檐下,透过雪幕见白贺生和吴白推门而来。
“诶!别动!”
二人推门动作一滞,险些被冰碴砸到。
白贺生缓过神,打趣道:“这若是淋了我们一身雪,你可是要洗的。”
黎晏扫开冰雪,笑着说:“那我还是避着你们一些吧,我可不想这数九寒天的,再把手冻坏了。”
吴白想要拿她手里的扫把,黎晏躲开:“不用你来,扫个地而已,一直待着也不舒服,活动一下筋骨。”
白贺生问道:“不离呢?”
“伤心过度,坏了身子,现在睡下了。”
“我还以为他得跑去跟皇上请命去镇守边疆呢。”
“他确实是打算待你回来就去的。没等到你他就累倒了。”
白贺生点点头:“随他吧。皇上答应让我去主持大市,过几日等诏令下来,咱们就离京,这几日你收拾着点。”
“嗯,知道了。”
“我进去看看不离,你也别在外头待太久,若是染了风寒,祈正定会责怪我照顾不周。”
白贺生转身进了屋。
黎晏和吴白接着打扫院子。
侍女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二人扫了扫从檐上落下的薄雪,也没废多大力气。
黎晏将手拢到嘴边哈着气,又搓了搓手掀开厚厚的门帘,狐裘披风裹挟着风雪,扇出阵阵白气。
“不知道魏不离如何了。”待她暖和下来,将窗子开了个小缝,打算透透气,只见积雪压着一枝红梅,簌簌地往下落。
她掏出诗册,打算随意翻翻打发时间,指尖无意中拂过史书上柳宁君一句诗:
“封口绝笔弄相食,海清河晏皆虚无。”
那是黎晏偶然间想起在未来读到过柳宁君的这首绝命词,随手记下来的。
她愣了下神,猛然想起苏敛翩然而至的身影,不由得满心疑惑。
她……
如果真的是苏敛的话。
这诗,又是何意?
一边行着暴令,一边斥骂暴令?
还未等她歇息多久,外面便有人敲门,她放下诗册,起身。
“黎姑娘。”
黎晏打开门:“吴白?什么事?”
“大人差人准备了饭菜,说待魏大人醒了,邀姑娘一同来用。”
黎晏谢过吴白,换下因落雪而湿了的外衣,擦了擦头发,便出了门。
待她离开不久,她的房门又再一次被打开了……
饭菜还未上齐,黎晏捧着热茶,跟魏不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致力于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过度悲伤。
白贺生倚着门框边看书,黎晏叫他:“白大人,在看什么呢?”
白贺生合上书,把封皮展示给她看:“《百闻志怪》,还挺好看的,你要看吗?”
黎晏惊讶:“我才不看,还以为你看什么治国理政的名篇呢,没想到在看志怪小说?”
魏不离倒是丝毫不意外:“他当年跟我一同在杨先生门下求学的时候,常偷偷在书桌底下看这种小说,杨先生懒得管他。”
“那是因为杨先生没抓到我好不好?”白贺生笑笑,随手翻开:“谁和你一般,把这东西放桌面上看,不被收了才怪!”
魏不离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黎晏倒是觉得好玩,早先觉得他们二人能从诸多读书人中摘得前三甲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读的是百家圣贤,看的是大作名篇。
现在看来,除了前三甲的身份名誉外,不过与寻常人一般少年心性,又少了几分距离感。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等菜上齐了,落座。
白贺生一个眼神,侍女们就纷纷退了出去,面前放着几碗汤,对魏不离说:“现下你身体不好,就不给你喝酒了。”
魏不离没说话,安静的夹菜。
白贺生也不在意,问他:“你想好了?”
魏不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嗯,自己一个人待着左右都是寂寞,何不如去实现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