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刀划开,上面清楚地显示——
大凶。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那块龟甲,又在铜器边抹了一把,走了出去。
侍从也不在意这不得宠的公主能占卜出什么,问都没问,引着她出了门。
王见图走了出来,赶忙问道:“如何?”
图抬眼看向王,不知在想什么,沉思片刻,好似无奈,又好似遗憾地对王说道:
“父王,儿臣无能,占卜失败。”
“怎么可能!”王气愤地站起身来:“你的甲呢?拿出来我看看!”
图摊开手,甲片上面的骨粉呈现出青黑色,看起来确实失败了。
“甲……崩了。”图说道。
赫蒙端起面前的四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看向在下位谦卑的图。
她在装。
而甲片虽然崩了,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大吉大利的卜词。
“好了,王。”他阻止王发作,说道:“这次比赛的胜者便是哀影吧。”
哀影眼神中带着笑意,含情脉脉地看着赫蒙,站起身来对他举杯:“多谢王,多谢祩子。”
赫蒙也回敬,对她遥遥举杯。
图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悄悄退下了。
占卜考核结束,她心里疑惑不已:
自己占卜的绝对没有错,她所向神明提出的疑问与赫蒙的题目殊途同归。
都是询问摩诃国运的吉凶。
只不过,她占卜的是百姓的吉凶,而赫蒙要求的,是摩诃国未来的大事。
若她所看到的是大凶,那么其他人呢?会是什么?
为什么父王会对十四弟如此气愤,他占卜的又是什么?
图沉思着,连身边的人散了都没有发觉。
待她再次抬起头,发现整个大殿只剩下赫蒙还坐在高位上,手持清茶,闭着眼睛细细品味。
她后知后觉,起身准备离开。
赫蒙却在这时候出了声:“图殿下,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
图怀里还揣着那片刻着“大凶”的甲片,转过身:“和祩子说什么?”
“比如你的卦象。”
“我的卦象?”图安静的站在那儿,看向赫蒙的目光简单而纯粹:“卦象说,大吉大利。”
赫蒙就看着她,突然笑了。
图不明所以。
“你是说摩诃国的国运么?”赫蒙询问她:“你算的是摩诃国?”
图警惕地看着他:“嗯,我算的是摩诃国。”
赫蒙走下来,递给她一片龟甲:“这是我算的摩诃国未来十年的国运,我想你应该看的懂这是什么意思。”
天命式微,飞来横祸——
大凶。
“那王为什么要我们占卜?我们知道了国运大凶,对于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赫蒙收起甲片:“我占卜的,并不是摩诃国的国运。”
“那怎么决出的胜者?”
他无奈笑笑:“场上只有十四皇子占卜的国运。不算你,其他人,全部占卜的是我的卦象。”
图一阵恶寒,竟会有人用如此方法巧取捷径,妄图获得权力。
而且还是那么多人。
“你想,占卜出我的卦象,不比占卜如此庞大的国运容易多了?”
图本身对这场所谓的比赛并不感兴趣,对于参加继承人选拔,她还不如去悲悯园多待一会儿。
她通过朔择对她的试探,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大概是猜出来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图声音渐渐变冷:“对于继承人,你们只需要选贤举能,不包藏私心,便是我对父王,对你,最大的期待,至于我自己,我对这种是是非非不感兴趣,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坐在那高位上,掌握别人的生死。”
赫蒙没有打断她的话,她接着说:“我只希望百姓无病无灾,安居乐业,我的国家不被侵犯,延绵千古,我所爱之人,岁岁无忧。赫蒙,你记住,权力斗争我并不在意,但是并不代表我会任人摆布。”
赫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自来到摩诃国就知道了这位十三公主,但是,每次见她,她都远远地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不言不语。
但是她的认真,努力,坚韧,仁善,赫蒙都看到过。
她是无人在意的皇室公主,是在角落恣意生长的花,任尔风雨,我自屹立盘岩之上。
赫蒙见过她课业考试失误而落下的眼泪,也见过王宫里的人看人下菜碟,打压她,瞧不起她,他原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会变得乖戾无礼。
相反,她谦恭温柔,冷静内敛。
他见过她在山野之上野蛮自由地猎鹿,杀掉的野鹿赠与无家可归的乞人。
赫蒙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位十三公主图。
现在,她对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权力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天下大同。
这怎叫他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