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五年,丰帝薨逝。
秋季气候干涸,夜里多晴朗无风。
石头墙的里边儿,与外头的干燥不同,干枯的杂草下面是从地底下冒出的潮湿,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苏姞抬起头看着四方天的窗外,因着悲钟的敲响惊起阵阵飞鸟。
丰帝生前最喜团圆,窗外日渐圆润的明月,是让他再也见不到的团圆。
耳边是凄厉的叫喊声,夹杂着阵阵鞭挞声和满嘴的污言碎语,苏姞困在这狭小密闭的天地里,已近有将近三年的时光。
数不尽的黑夜,早已将她的希望磨灭。
鼻尖里传来新鲜的腥臭味,地板上铁链摩擦的响动,从她的门栏前一路拖行。
经过的狱卒晦气的看了她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这女人都在天牢里呆了三年,这时候竟然还会有人来劫狱。”
苏姞呆滞的瞳孔在干涩的眼眶里滴溜一转,确认是在说自己后才朝着外头看去。
两位狱卒一左一右架着位穿着夜行衣打扮的人,正经过她的门前,那人的双腿在地板上拖出两道浓重的血痕。
那人歪着头,死寂般的双眼在瞧着她后露出些许神采来,苏姞心下一惊,他是——。
随即这个可笑的念头又在心中被快速否定,那人已死了三年,怎还会与自己再有所瓜葛。
“别乱说话,上头可叫先照顾着,别得罪了贵人。”说话的是这里的狱头,对手下的人颇为照顾,给贵人做事最忌讳胡言乱语,忍不住出言提醒。
年轻的狱卒心里头虽然害怕,嘴上却是逞能:“咱都照顾三年了,也没见什么人来瞧过,怕是早就将她忘了。”
“慎言。”
年轻的狱卒刚想说话,便被门外慌张的脚步声打断,看着人从外头小跑进来,喘着粗气道:“贵人来了。”
顿时空气凝重,屋内连大声喘气的声都几乎听不清楚。
年轻的狱卒一口气憋在喉头里,涨的脸色通红,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他的眼前,露出素色的筒靴上绣着金丝的大蟒,贵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这便是今夜劫狱之人?”赵桅声线清冷,带着冷意让人闻之便不寒而栗。
狱头回答:“是,劫狱之人共有五人,已全部落网,其余的人不堪用刑都已身亡,目前只留了这一个活口,只是他嘴硬不肯交待幕后之人。”
赵桅垂眼看着地上垂死之人,淡淡道:“把他解决掉,我已知晓是谁,没想到他竟然死了都还不肯放弃。”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极了自言自语。
“什么?”狱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反问道,说完额上冷汗顿时四起,慌忙闭上嘴。
好在赵桅没有搭理他,正欲离开,谁知手边垂死般的人突然挣脱他手中的桎梏,朝着赵桅空手便是一掌,嘴里叫道:“狗贼,拿命来。”他的声音沙哑,这一掌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等赵桅亲自动手,他身边的心腹便将黑衣人重新困住。
赵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怒反笑道:“真跟你那没用的主子一样。”
黑衣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鄙夷的眼神看着一脸张狂的人:“若不是当年你设计陷害他,哪里会有你现在的威风。”
赵桅讥笑:“明明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黑衣人正欲反驳,目光一动留意到身边正注视着一切的女子身上,长年未见日光,她的皮肤异常白皙,将眼里的黑瞳映的格外冶黑,嘴里的话一顿,继而平静的对着苏姞道:“当年平沙河落水,是我家主子救了你,他...”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赵桅华贵的靴子踏在他的脸上,苏姞安静的脸上出现波澜,看着地上人的眼慢慢失去了神采,成为一条死透的鱼尾。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多年未有开口,苏姞的声音稍透着不自然的音调,不仔细听很难分辨其中的意思。
手下的人自觉退至门外,赵桅接过狱头手中的钥匙,亲自将狱门打开,脸上换了副和煦的笑容:“笙笙,我来接你回家。”
苏姞站在门内闻言未动半分,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许久未见她瘦了不少,脸颊凹陷,连着个子瞧着都比从前矮了些,只是这一双眼,比起以前更是犀利。
两人一里一外在胶着,谁也不敢先贸然开口,比着谁更有毅力,可在这方面,赵桅是明确的输家。
“是他胡说八道。”赵桅先败下阵来,主动走进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他叫蒋佑,我跟他并没有什么来往,又是怎么会晓得平沙河之事?”苏姞说里冷静,抓住了蒋佑话里的重点。
赵桅解释着:“当年我救你之事京都何人不知,不过是宵小之辈拿来离间我们二人的计谋罢了。”
苏姞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在她面前演戏的赵桅,许久才道:“赵桅,我只是在天牢关了三年,不是疯了傻了,我懂他的意思。”
这具话像地雷般炸在赵桅的心里,他的手掌轻抚在苏姞脸上,她的皮肤在干裂的气候下微微皲裂,指尖的厚茧划过她的脸颊,刺激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脸上的疼痛让苏姞感到不适,可面上依旧未动。
赵桅的心犹如在滴血:“笙笙,我是你的丈夫,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要去相信一个外人。”
她最不能见的便是赵桅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不忍心的将头移向一旁:“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但这也代表着赵桅即将要溃不成军。
脸上的力气突然加重,赵桅用力将苏姞甩向一旁,苏姞身上没有力气,踉跄的跌倒地上干草堆里,耳边是赵桅歇斯底里的吼叫:“真相,真相,你事事总要一个真相,我与你相伴十七载,到头来抵不过一个平沙河落水的恩情吗?”
苏姞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她已有段时日未曾进食,这摔一跤脑袋只觉得昏沉,双手支撑在地上才勉强支着身子,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你、救我的吗?”
当年平沙河她意外落水,醒来后侍女告诉她,是景王殿下赵桅救了她,为了名节着想,并未说明是落水一事,只是宣称被歹人围困,幸得景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