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掾心里是半点也不信刘景的说辞,随他一同而来的随从,便有近十人,此辈皆负刀剑、乘良马,光是养活这些人,就不是区区县长俸禄能够负担得起。 这不过是说辞而已,然而“损己肥公”,亦是常人所不能。 刘景这么做的目的并不难猜,无非是想要在百姓间获得一个好名声,市井也会因此而受益。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能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得到刘景的青睐,日后必能平步青云。 市掾越想越是兴奋,满脸钦佩地道:“下吏素知明廷‘躬耕养客’、‘质书救邻’之名,又闻明廷治县,‘德化为理,不任刑法。’今又以自身俸钱为市作屋,下吏从未见过像明廷这样视民如子、劳心谆谆的君子。” 刘景不由失笑,这马屁拍的有水平,让人听得心情愉悦,他如今身边尽是一群大老粗,严肃又是一个“敬上而不媚上”的人,平时里很难听到这样的话。 市掾又躬身说道:“明廷,此处人多眼杂,恐有滋扰,不宜久留,明廷请上楼。” 刘景点点头,随其沿梯而上。酃县的市楼仅上下两层,逼仄狭小,采光也差,视线昏暗,并且此楼好像年久失修,脚踩在楼梯上,竟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异响。 刘景神情变得小心翼翼,唯恐一脚踩塌,从上面摔下来。 市掾趁机和刘景诉苦道:“下吏上任之初,见市楼残破,曾向县寺报告,请求修缮市楼,奈何县寺无钱,便一直拖到了现在,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市楼都破旧成危楼了,与建筑“新丽姝甚”的县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真是穷的穷死、富的富死。刘景问道:“你们自己筹集不到修缮市楼的资金吗?” 市掾连摇头带叹气,市楼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收租之权,现在的市楼,可谓是一穷二白。 市楼居然没有收租之权?这听起来就像笑话一样可笑,偏偏却是事实,直令刘景哭笑不得,说道:“此事我会亲自过问,一定会给市井一个交代。” 市掾闻言心中一喜,刘景可是一县之君,他亲自开口,谁敢违之?市楼必能收回收租之权。不过他如今心思已不在市井,更多放在如何讨好刘景上面。 走入掾室,刘景当仁不让坐到主位,问市掾道:“足下久在市井,必定消息灵通,足下可知道酃县之中,有哪些孝子、顺孙、贤妇、烈女……” 市掾微微一怔,回道:“下吏确实知道一些有德行的人。” “大概有多少?”刘景问道。 市掾好一番搜肠刮肚,回道:“大约十余人。” 刘景颔首道:“这样,足下可拟一份名单给我。” “诺。” 市掾当即取出蔡伦纸,提笔而书,没过多久便写好了。 刘景接过来,看着上面一个个或名或字,或详或简的介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刘景新到酃县,当然也要做几件“大事”。 除了为市作屋,他还准备收集一些有德行的人,免除他们的徭役。赋税是国家拟定的,他没权力免除,徭役就没问题了。 得知刘景的用意,市掾又是一通马屁。 刘景很快就坐不住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变成当世圣人了。 临上车前,刘景谓市掾道:“招募匠人,宜早不宜迟,最好今天就开始,钱粮的事不必担心,本廷明日一早便派人送来。” “诺。”市掾郑重其事道。 “勉之。”刘景最后勉励其一番,接着登车离开。 从市井出来,刘景一行出酃县南郭门,往西南而行,行出数里,绕过一座形如巨象一般的高山,便可望见浩渺的酃湖。 酃湖何止万顷,宽时“周匝四十三里”,小时亦“阔可三十里”,相当于十个酃县城郭。 今日骄阳当空,万里无云,酃湖一望无垠,湖面不起涟漪,水色清晶,宛如明镜。 刘景在房中闷了几天,猛然见到酃湖这般壮丽的景色,心神不由为之一震。 只是今日天气难得晴朗,因此前来酃湖踏青者甚众,亦不乏有人荡舟坐舫,游于湖中。 刘景碍于游人过多,没有离开马车一步,他如今可是穿着官袍,一现身,必会引起轰动。他刚到任,尚未做出任何成绩,现在还不是与民同乐的时候。 匆匆观赏一番酃湖风光,刘景便返回县寺,第一时间找来褚方,将市掾拟的名单递给他,问道:“子平,这些都是我打探到的贤德之人,你看看如何……” 褚方虽是酃县本地人,然而他之前跑到山上为母守孝三年,上面记载的人只识得一半。 不过这显然难不倒褚方,他让人唤来两名手下,这二人都是从小长于酃县的轻侠一流,城中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市掾提供的名单还是比较靠谱的,上面的人都得到了两人的肯定。 眼前就有两位“包打听”,没道理放着不用,刘景又让他们推荐一些有德有行的人。 两人没有辜负刘景,令名单一下子扩大到超过四十人,而且范围不再局限于酃县城内,涵盖了都乡、临蒸乡等地。 这件事,刘景交给褚方去做,交给其他人,他实在不放心。 此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能获得一个好名声,褚方不缺名声,但名声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谁也不会嫌多,因此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随后刘景罢退外人,只留下亲近之人,与褚方密语良久…… ………… 翌日,素来冷清的市井,突然间热闹起来,原因只有一个,新任县君刘景,途经市井,见市中无屋,自出俸钱,为市作屋。 昨日便应募的市中诸工,一得到米钱,立刻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中午时,或有百姓持茅竹、材木来到市井,争赴趣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