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刘郎,我守孝时,遵照礼法,不能再侍奉你,”接着,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我身边诸婢,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可以代我伺候刘郎。刘郎若是不喜欢她们,也可以纳妾。”说罢,邓瑗长长的睫毛挂满泪珠,颇感委屈。 这一刻,邓瑗内心十分纠结,她自然不希望与别人分享夫君,哪怕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婢女们。可是她既然决心为父守孝,这三年总不能让夫君一直守身吧?与其让夫君背着她找女人,还不如她自己“大方”提出来。 看着邓瑗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时间刘景也不知该哭是好,还是该笑是好,问道:“少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邓瑗一脸懵然。这是她当初出嫁时,继母私下传授给她的,只有危急时刻才能使用,怎么刘郎是这般反应? 刘景不疾不徐地道:“《史记》上说:‘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我们是经过六礼而婚的夫妻,福祸同享,生死与共。少君为父守孝期间,心中该是多么哀伤,我身为丈夫,怎能忽略你的感受,独自享乐呢?再者说,我心中只爱你一人,再也容不下她人。” “可是……”刘景爱她至此,邓瑗心中万分感动。 刘景眼见邓瑗还要再言,急忙抬手止住,说道:“好了、好了,少君,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邓瑗借坡下驴,轻轻一“嗯”。 ………… 七夕之后,邓瑗开始了守孝生活,守孝期间禁忌很多,除了不能饮美酒食鱼肉,不能穿美服戴丽饰,不能行房、不能作乐……甚至连访友都受到限制。 不过邓瑗并没有完全将自己关在家中,她偶尔也会出门看望兄嫂、侄儿,乃至前往慈幼居。 并且邓瑗虽然不再吃鱼肉,但刘景亲自为她制定了营养丰富的素食菜谱,豆腐、豆芽、竹笋、葵菜、韭菜、瓜等等,每天几乎都变换不同的花样。邓瑗只在最初几日瘦了一些,之后便始终维持着婀娜多姿的身材。 七月悠悠过半,自入下旬以来,随着刘表将兵船不断调往江陵,荆州的局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江陵位于长江北岸,恰好处于荆州中央。 荆州有三大战略要地,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江夏;以荆州言之,则重在江陵。 刘表令兵船集结于江陵,用意如何,不问亦可知。 面对咄咄逼人的刘表,张羡别无选择,唯有不断向巴丘增兵,与江陵刘表大军隔江对峙。 荆州南北大战,一触即发。 长沙,临湘,郡府。 下职后,褒衣高冠,五官严正的桓彝匆匆赶到兄长桓阶的吏舍,一进门,就看到桓阶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案牍。 桓彝开口道:“兄长,你找我?” 桓阶轻轻颔首,说道:“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桓彝不再多问,静待其言。 桓阶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最近有和刘仲达通信吗?” “有。”桓彝点头承认道。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什么好顾虑的,桓阶直接问道:“刘仲达是否和你说过什么?” 桓彝皱了一下眉头,略有迟疑地回道:“仲达说,刘表可能在八月秋收之际出兵,此战——府君必败。” “果然。”桓阶不由苦笑,和自己猜得差不多,然而自己也是最近才得出这个结果,而刘景…… “刘仲达神智天授,机鉴先识,之前对天下大势的判断,无不应验,他去年选择出走,就任酃县,怕是早就料到这一日了。” 桓彝面色平静地问道:“不知兄长问起仲达,是何用意?”这个世上,要论最了解刘景的人,他这个昔日近邻兼好友,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因此毫不意外。 桓阶娓娓说道:“故主乌程侯,乃是为刘表所害,而府君有待我不薄,委以朝右重任,值此生死存亡之时,我必以身报之,誓与长沙共存亡。 然而古语云:‘狡兔有三窟。’桓氏,有我一人与长沙共存亡就够了,你没必要也留在临湘,我有意将你派往南方。” 桓彝心中一动,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和刘仲达一样,出为一方县长?” 桓阶点头道:“没错。正好近来由于局势逐渐混乱,长沙、零陵、桂阳诸县,多有长吏为避祸挂印而去。府君向来待下宽和,必可理解我桓氏的苦衷。” “兄长有无具体目标?” “耒阳。”桓彝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桓阶心里还真的有目标,“耒阳乃是荆南四郡唯一设有铁官的地方,铠甲、兵器,皆赖其力,对我等未来,至关重要,必须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现今耒阳任上的县长并非府君嫡系出身,而是朝廷任命。所以,我准备推荐你为耒阳令。” 桓彝目光一凝,耒阳和酃县,虽然分属长沙、桂阳二郡,却是县境相接,水路相连,可互为犄角。兄长如此安排,绝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桓阶却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说道:“如今局势纷乱,地方不宁,你赴任前,最好和刘仲达见上一面,让他派兵送你上任。” 桓彝闻言点点头,他和刘景关系密切,南下之时,肯定会见上一面。而且,他虽然性格刚正,宁折不弯,却绝非迂腐之人,对于刘景的帮助他并不排斥。 两兄弟随后一直聊到深夜才作罢,次日一早,桓阶便独自求见张羡,两人密聊许久。 当日,张羡便任命金曹掾桓彝为桂阳郡耒阳县令。 桓彝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收拾好一切,乘船南下,而跟随他一起走的,不止于妻子,还有数十名桓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