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日出,天色大亮,刘景身处于南城门楼的最上层,手扶窗台,遥望远方。蔡升、马周、褚方、韩广等人皆立于其后。 刘景是在深夜时被人唤醒的,据城上守夜的士卒禀报,湘水大溢,酃县南郊尽数被淹。 到目前为止,城外平地水深已有数丈,城墙仅高出水面一丈余。而酃县城内,积水也已极深,出行必须要借助轻舟才行。 王彊两天前就传来消息,称近日湘水恐有泛溢成灾的危险,是以刘景对此有一定心理准备,还特别赶制了一批轻舟备用。 之前宋麟曾言,荆州军为避免雨水成灾,已经另择地势高险之地修建营垒。 不过据他了解到的情况,荆州军目前只转移了一部分人,大部分士卒仍留在旧营地。 这场大洪水爆发于深夜,来势疾速,荆州军断无幸免之理。 面对老天爷的“相助”,刘景心情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参照历史上“水淹七军”,不出意外他将获得一场完胜,数万荆州军,必尽为其俘虏矣。 需知,这数万荆州军,乃是刘表花费十年时间,才聚拢起的精锐之师,一战尽没,已不能简单用“伤筋动骨”来形容。 毫不夸张的说,刘表现在很难再凑出第二支“荆州军”。 这一战,可以说直接打断了刘表的“双腿”,使其丧失了行走(进攻)能力,至少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如此一来,长沙南部诸县、零陵、桂阳二郡几乎成为刘景囊中之物,甚至收复长沙全境,与刘表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 忧的是,洪水肯定不会只局限于酃县,湘水上游的零陵诸县,耒水上游的桂阳诸县,十有八九也难逃这场浩劫。 只希望洪水波及范围能够尽量小一些,不然的话,就算他最后如愿将整个荆南收入囊中,得到的也只是一个烂摊子而已。 风雨中的喊杀声正在逐渐平息下来,蔡升不禁大笑道:“哈哈……刘君,刘伯嗣、刘文绣、王子健必已获胜,此战定矣。” 刘景含笑颔首,他说得一点没错,湘水西岸的水军一败,荆州军连理论上翻盘的希望都失去了。 不管是耒水北岸的蔡瑁水军,还是被洪水包围的蒯越步军,都成了秋后的蚂蚱。 如果蔡瑁足够机灵,还有逃走的机会,蒯越及其麾下大军则是完完全全没有半点机会。 马周、褚方、韩广等人也争相向刘景道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到刘景麾下,与荆州军生死搏杀。 然而他们并不是人人都和刘景一样,对此战充满信心,即使心里奢望过胜利,却也从没有想过胜利竟然会这么快到来。 刘景崛起之势已是不可阻挡,即将一飞冲天,而他们这些人,也将扶摇而上,平步青云。 未来,他们的舞台将不再局限于酃县方寸之间,整个荆南千里地方,都将任由他们驰骋。 在众人欢声笑语中,水军舰队渐渐浮现于众人眼前…… ………… 昨夜洪水一泻而下,湘水西岸的水军营坞几乎沦为一片废墟,而蔡瑁所在的营坞由于建在耒水北岸,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 蔡瑁夜里冒雨四处奔走,直到平旦才彻底掌控住局势,而这时刘宗已率兵船倾巢而出,向湘水西岸的水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蔡瑁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即便知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士卒又非铁打铜铸,折腾了小半夜,早就精神萎靡,己溺己饥,驱使这样疲惫不堪的士卒作战,除了为敌军送人头,还有何用? 待士卒食完糗糒,精力稍复,不等蔡瑁下令登船,便望见滔滔洪水中,十余艘大小船舰由南向北而来。 期间洪水汹涌,小船时有倾覆,而周围同袍竟无一施救。 蔡瑁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十几艘船舰,只有一艘船朝着营坞驶来,其余都顺流向北逃去。 蔡瑁站在雨中,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即便是白痴,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了,湘水西岸的水军,必然已经败于刘景军之手。 “大兄……”蔡勋一身血污,从颠簸的甲板上跌跌撞撞跳上岸,扑倒在蔡瑁脚下,声嘶力竭的大喊道:“败了、败了……” 蔡瑁气得咬牙切齿,目光泛红,如果此人不是他的从弟,他恨不得立刻将其砍死。 黑夜视线不明,行动不便,也就是说,刘景水军至多平旦出战,而眼下才日出,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蔡勋麾下战舰不下百艘,竟然这么快就败了。这个废物,枉费他的信任! 看到蔡瑁眼中冒出杀气,蔡勋虽知从兄不会真杀了自己,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大兄,敌军似乎对这场洪灾早有预料,乃是有备而来。而我方营垒不固,洪水所过之处,尽为糜烂,士卒丧胆,船舰残破,此消彼长下,就算我连斩数人,亦难挽颓势,此战之败,非攻战之失也。” 蔡瑁也知道此战不能全怪蔡勋等人,两人调换位置,他未必能比蔡勋强多少。 蔡勋又道:“大兄,现今败局已定,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当先暂时撤回临湘,再作商议。” “你这庸儿!”蔡瑁闻言大怒,拔刀出鞘道:“你让我抛弃步军,率船而逃?” 蔡勋苦口婆心的劝道:“眼下步军尽为水淹,大兄即便留下,又有何用?大兄目前麾下船舰不过百余艘,而敌人战舰,数倍于我方,乘胜顺流而来,我等兵少船寡,拿什么对抗敌人?” 就在这时,营中士卒忽然喧哗起来,蔡瑁、蔡勋同时望向外面,只见茫茫风雨中,数以百计的战舰密布江面,踏浪而来。 “大兄……”蔡勋惶急道,再不走,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蔡瑁环顾左右,只见兵无斗志,将无战心,即便强行驱使作战,恐怕也会步蔡勋等人的后尘。 “撤……”蔡瑁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