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从城门楼中出来,心中既激动又感慨,他本一介游侠兵子,如今更是沦为阶下之囚,没想到刘景却对他如此礼贤下士,令他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刘景爱人若此,难怪能以区区一县之地,战胜荆州倾国之军,为这样的人效力,魏延也愿竭尽所能,虽肝脑涂地,死而无恨。 离开之际,魏延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刘景站在城楼的最顶端,冲他微笑颔首。 魏延心头一暖,无比郑重地对刘景遥遥一拜,才转身离去。 直到魏延身影消失不见,刘景才收回视线,他并没有对魏延加以提拔,仅仅只是摆出了“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的姿态,就让魏延感激涕零。 之所以不提拔魏延,一者他乃是降将,现今寸功为立,冒然拔擢,恐惹麾下众将不服。二者他还很年轻,刚刚二十出头,从军的时间也不长,才一年而已,历练个一两年再重用也不迟。 随后刘景又召见了霍笃、霍峻兄弟。 “在下南郡霍笃霍伯邈、霍峻霍仲邈,拜见刘君……” “伯邈、仲邈不必客气,南郡诸豪杰,我认为当以你们兄弟为首,所以最先召你们前来……”刘景再次故技重施,上前将霍氏兄弟扶起,让侍立一旁的于征不免又是一阵提心吊胆,心叹刘景实在是太大意了,万一对方心怀不轨,该如何是好?只能聚精会神,持戟紧盯霍氏兄弟。 “不敢当刘君如此盛赞……”霍笃、霍峻抱拳道。 霍笃年约三旬上下,身长七尺余,躯体健硕,相貌堂堂,气度雄远,令人印象深刻。霍峻年约二十二三岁,身高与其兄相仿,容貌气度却有所不及。 霍笃给刘景的第一印象极佳,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族兄刘宗。相反,青史留名的蜀汉名将霍峻看上去倒是不显山不漏水。 刘景问了一下两兄弟的过往经历,方知原因,霍笃少时游侠,名著一方,前些年荆州地方不宁,宗贼横行,他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威望,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护卫家乡不受外部侵害。后刘表只身入荆州,霍笃率部归之,被拜为别部司马。相比于白手起家的霍笃,霍峻还稍显稚嫩。 刘景微笑着说道:“你们是南郡枝江人……我记得枝江是宦官李刚的侯国吧?” 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长沙境内的湘南、下隽和枝江一样,都被顺帝封给了宦官。同时受封的可不止这三人,而是整整十九个人,这就是顺帝时期大名鼎鼎的“十九侯”。 当时安帝驾崩,阎皇后及其弟阎显、宦官江京等乱政,废黜太子时期的顺帝。幸亏孙程、李刚等十九名宦官暗地里结盟,发动政变诛杀江京一党,随后扶立顺帝即位,并铲除阎氏外戚,因而十九人以功皆封列侯。 霍笃点头道:“刘君博闻强识,枝江的确是李氏侯国。” 宦官虽然无法生育后代,但却可以收养子,来继承自己的爵位封号,比如曹操的父亲曹嵩,就继承了曹腾的爵位。 刘景问道:“你们兄弟率领部曲跟随北军南下征南已有两年之久,期间可曾回过家乡?” 霍笃回道:“去年我等曾轮休,归家两个月。”由于蒯越大部分时间对临湘都是采用围而不攻的策略,战斗频率不高,因此士卒得以交替轮休归家。 刘景叹道:“征战两年,却只归家两月,士卒何其苦也。当年我北上襄阳,刘荆州曾问我以荆南形势,我告之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希望刘荆州能够履信思顺,以宽治民,用不了多久便可使荆南归心,百姓诚服。可惜刘荆州并没有听取我的建议,最终还是决定派兵攻打荆南,以致连年不胜,如今更是全军覆灭。” 霍笃、霍峻兄弟俩相视一眼,这话他们附和也不妥,反驳也不妥,那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刘景又道:“天子聪慧过人,有周成王之质,刘荆州乃宗室长者,本可做汉室的周公,然而前时他眼睁睁看着天子困于长安,陷于贼手,未尝施救。后来天子脱困,东归雒阳,刘荆州虽资助钱粮,却不肯迎驾,可知其只顾私利,不顾国家!若我为荆州之主,必尊奉天子,鞭笞天下,攘除祸乱,兴复汉室……” 霍笃、霍峻听罢不禁叹服,刘景匡扶天下的想法,绝不是突然间产生的,由此可知,他气度之宏深,志向之广大。最重要的是,刘景有实现志向的能力。 霍氏兄弟再度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离席下拜道:“我兄弟虽不才,亦愿追随刘君左右,攘除祸乱,兴复汉室,万死不辞。” “善。”刘景抚掌而笑道。 霍氏兄弟之后,刘景又分别接见了冯习、高翔等人,接下来两天时间,刘景几乎没有半刻清闲,马不停蹄会晤了数十人。 当然,一般降将可没有魏延、霍氏兄弟、冯习、高翔等人的待遇,刘景大多时候安坐不动,如果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寥寥数语就将人打发走了。 ………… 桂阳郡,耒阳县。 酃县地处湘、耒、承三水之间,尤其湘水为害最大,是以城外平地水深数丈。相比之下,耒阳形势要好上一些,但耒水同样溢过堤坝,淹没了一部分庄稼。 八月的荆南,正值秋收之际,耒阳爆发水患后,桓彝亲自率领县中吏民,夜以继日抢收泡在水中的稻谷,以尽量挽回损失。 在田间没日没夜忙碌的同时,桓彝心里忍不住为刘景感到担忧,众所众知,夯土城墙坚固无比,唯独惧怕雨浸水泡。 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耒阳城墙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塌,更何况是受到围攻的酃县。 一旦酃县城墙出现状况,发生崩塌,面对城外数万虎视眈眈的荆州大军,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桓彝为好友感到担忧时,酃县的捷报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