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并没有因为甘宁的到来而改变原定行程,次日,他以王彊为长沙北部都尉,并将巴丘设置为县,拜王彊守巴丘县长。王彊凭借着此前冠于诸将的战功,成为刘景任命的第一个百里侯。 刘景又以刘祝为凌江校尉。与王彊共守巴丘,扼控长江、湘水、洞庭,西御江陵刘琦,东备江夏黄祖。刘景自己则率领包括甘宁在内的大部人马返回临湘。 除此之外,刘瑍也留在了巴丘,他准备这两日便北上许都。当然了,名义上是中原士子避居江南,见天下初定,北上归乡。 刘景舰队一路南返,刚刚到达罗县,就接到了张津的书信。 这封信洋洋洒洒数千字,各种博引旁征,文采斐然,实则都是没有意义的废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向刘景讨要零陵、桂阳二郡。张津在信的最后威胁道,他写完这封信,即日便会率军北上泉陵,静候刘景的佳音。 这张津怕是得了失心疯吧?刘景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刘表花费十年时间才聚拢起的数万精锐,和他作对亦不免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他张津凭什么?凭他从交州带出的那群乌合之众吗? 刘景满心不屑,直接将信丢到一边。 零陵、桂阳二郡乃是他的禁脔,他断然不会拱手让给张津。而张津信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想必也不会甘心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双方必有一战。 不过眼下刘景初定长沙,张津则是劳师远征,显然时间拖得越久,对刘景越有利,所以他准备先晾张津一阵再说。 又过数日,刘景顺利回到临湘,有桓阶和族兄刘修坐镇,临湘颇为平稳,并无波折。 让刘景惊喜的是,桓彝派人将他全家送回来了。 刘景甚至没有踏入郡府,便匆匆返回龙丘刘氏坞。这次不但他的家人,龙丘刘氏族人归来者,亦不在少数,冷清了两年多的刘氏坞,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母亲大人……”刘景回到家中,入堂拜见继母张氏。 “仲达辛苦了,不必多礼。”张氏笑得合不拢嘴,她做梦也没想到,继子刘景有一天竟然能够成为荆南之主,一方诸侯。 刘和在边上出言问道:“阿兄,我听说你率军北上进攻蔡瑁,收复巴丘,一切可还顺利?” 刘景微笑颔首道:“我已夺回巴丘,尽复长沙之地。” 刘和明显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北方一定,阿兄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张津。” 刘饶一脸娇憨地拍刘景马屁道:“阿兄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张津哪里是阿兄敌手。” 刘景听得哑然失笑,接着目光转向妻子邓瑗和儿子刘旂。 邓瑗已经除孝,其本就姿容姝丽,换上明艳之衣,戴上精美之饰,立时变得光彩照人。 刘景来到妻子身边,一把将儿子刘旂抱起,不想此次分别数月,小家伙已经不和他亲近了,不停挣扎,口中连喊“阿母”,欲挣脱刘景怀抱。 刘景哄了好半天,才勉强让小家伙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不由对邓瑗“抱怨”道:“北军十万之众,未尝让我感到棘手,不意制一小儿,却如此之难。” 邓瑗才思敏捷,心念一转,含笑回道:“虎父怎么能有彘子呢?刘郎心怀仁义,为保护荆南百姓,不畏强暴,以弱抗强,力挫大敌,阿央颇有刘郎之风。” 刘景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少君说的没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刘景的儿子,必然也是蛟龙。” 刘景留在家中和家人吃过晚饭,便准备带着妻儿返回临湘。 让他意外的是,邓瑗从寝室出来,赫然换了一身朴素衣袍,坠马髻上也是空空荡荡,当真称得上“衣无文绣,饰无珠玉。” 邓瑗出身天下一等一的豪门望族——南阳邓氏,从小锦衣玉食,喜好绮奢,除了孝期,刘景何曾见过这样简朴的妻子,不解地问道:“少君这是何故?” 邓瑗回答道:“刘郎初定荆南,长沙此前连遭兵祸,又遇水患,百姓大多生活艰难,我作为刘郎的妻子,若以盛饰丽服示人,百姓心里该如何想?” 刘景恍然大悟,继而感慨道:“少君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邓瑗道:“这只是我分内之事,并不值得特别赞许。” 刘景摇头道:“不然。少君衣饰乃是自己的物品,穿戴并无不妥,只是为了我,才不得不收入箧匣,这怎么能不赞许呢?” 刘饶在一旁腆着脸道:“二嫂,你那些玉饰宝珠若是不戴了,可以送我。” 邓瑗美目瞥了刘饶一眼,点头道:“好。”随即便让婢女阿姝取来几盒首饰,送给刘饶。 刘饶喜滋滋抱在怀中,看得刘景、刘和嘿然无语。 站在自家门外的大槐树下,眼见刘景即将离去,刘和终是忍不住道出憋在心里已久的事:“阿兄,当初我要留在酃县和你并肩作战,被你拒绝,你说战后对我有所安排……” 刘景笑了笑,亏得刘和能忍到现在,说道:“此事我自然没忘。阿若,你自从去年拜在桓公长门下,又入耒阳县寺为吏,一年多来成长极大。既然你无心专研学问,而有入仕之心,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机会。临湘东部的浏阳乡,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人口稠密,我欲在此设县,你可暂代县长之任。” 刘和今年十六岁,虽然孙权十五岁就举孝廉、担任阳羡县长,但刘景到底不是孙策那样单纯靠武力夺取基业的人,他更看重名声,换言之,他更要脸。如果直接让年仅十六岁,且名声不显的弟弟刘和担任百里之宰,不免落人话柄。而新置一县,作为刘和仕途起步,压力就要小得多。 说实话刘和心里略感意外,出任一县之长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刘景会让他去新置之县,所幸浏阳离家更近,不至于远走他乡,因此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