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之所以软禁张怿,是因为他现在缺少名义,他这个零陵太守还是其父张羡表举的。张怿若当面向他索要长沙,他除了“耍无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刘瑍去许都取得天子诏命,令他能够名正言顺的统领荆南,届时他自然会将张怿放出来,甚至会给他个一官半职,以示不忘旧恩。 历史上刘璋长子刘循在雒城抵抗刘备军长达一年之久,庞统就是在进攻雒城时中箭身亡,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可刘备在夺取益州后,仍旧任用刘循为官。 论胸襟气度,刘景不敢说超过刘备,但想来也不会逊色太多,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对待故主之子,没必要过于苛待。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张怿有自知之明,他如果图谋不轨,刘景可不会大度的放过他。 在软禁张怿的第三天,一支由众多舸船组成,规模无比庞大的船队自南向北抵达临湘。船上拉载的人,几乎都是绾发椎髻,衣着斑斓,赤臂赤足的荆蛮。 这些荆蛮正是跟随单日磾走出衡山的部民,共计五千余户,近三万众,堪比一县人口。 数万人迁徙,绝非一件易事,光是统一意见,单日磾就花去了大半个月时间。自家寨民,他可以做到一言而决,然而同盟那里,就不可避免处处碰壁了。 毕竟荆蛮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衡山山谷之中,要他们离开熟悉的环境,迁往陌生的汉人城邑,不免有些强人所难。 为此单日磾明里好言劝说,暗里威胁恐吓,甚至不惜动用非常手段,才使得大部分盟友勉为其难答应其请。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荆蛮只需跟随单日磾走出衡山,自有舟船接应。 刘景得知单日磾率众抵达临湘,立刻放下手边的政务,亲自前往北津渡口迎接。 束发青衫,面无髯须,恍若汉人的单日磾见到刘景后,一脸歉意地道:“刘君,我失言了。我之前曾夸下海口,能为刘君招来部民五万,胜兵万人。而今仅招来不到三万部民……” 刘景听罢不以为意,他真正看重的是汉化极深的单日磾,而非质野不逊,语言有异的荆蛮。 “翁叔不必自责,”刘景拉起单日磾粗糙的大手,半开玩笑地说道:“三万已经不少了,再多我恐怕就养活不起了。” 单日磾道:“虽未能如约,不过亦可为刘君供兵五千。” 刘景听得直摇头,五千余户,不到三万口人,却要供兵五千,等于是户出一人,民兵比例接近五比一,荆蛮固然是全民皆兵,但这个比例还是有些太过夸张了,只适合山林狩猎,战斗力根本无从保证。 刘景对单日磾道:“翁叔没有必要如此穷民备武,民、兵保持在十比一即可。” 他眼下并不缺少兵力,不算麾下水步军万余人,仅近期归顺的荆州军将士,就超过了万人,加上区雄的两千余长沙兵,人数并不比他本部人马少多少,使得其麾下总兵力已达三万之巨。 可惜荆州降军暂时还无法驱之作战,相反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加以提防,否则他早就挥军南下,以众凌寡,讨伐张津了。何苦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张津率兵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直抵泉陵城下。 单日磾岂能不知穷兵之害,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在刘景面前显能而已,一脸正色道:“我的部众,日后皆为刘君治下子民,刘君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景笑道:“我上个月回到临湘,便马上通知宁乡那边,目前屋舍已建好一部分,足以为你们遮风挡雨,不致风餐露宿。” “多谢刘君……”单日磾没想到刘景会考虑得这么周全,心中十分感动,急忙拜谢刘景。而后问道:“对了,刘君,我听说交州牧张津趁着刘君抵御荆州军之际,率兵侵犯零陵?” 刘景颔首道:“你也听说了吗,确有其事。” “不知刘君打算何时出兵征讨张津?”单日磾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前时听从刘景之计,屡屡出没于湘水,劫掠荆州军往来辎重船只,并成功诱伏衡山乡的荆州驻军,一战斩首千余级,领兵校尉亦被他亲手以弩射杀,在后方为刘景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像刘景这样对异族完全没有成见的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人?他现在一心追随刘景,建功立业,以期待有一日达到,乃至超越金日磾的功绩。所以他闻战则喜,只恨荆南局势日渐平稳,如今张津自动送上门来,简直让他喜不自胜。 刘景笑问道:“怎么,听翁叔之言,想要为我讨伐张津吗?” 单日磾重重点头道:“这个自然,为刘君分忧,乃臣下之责。”他现今已是刘景表举的长沙西部都尉,因此以臣下自居。 “好。”刘景抚掌笑道:“待我领兵南下之日,翁叔可率族中精锐与我同行。” “诺。”单日磾抱拳道。 ………… 九月中的泉陵,天空蔚蓝如海,白云徜徉期间,地上的洪水业已完全退去,湘、深二水重新变得清绿如碧,逶迤缘城而过,依山傍水的泉陵,当真美不胜收。 然而站在东山上的张津,却无暇欣赏泉陵的美景,他率军抵达泉陵已有数日,以刘巴为首的零陵郡吏紧闭城门,拒绝对话。 而泉陵虽然如传言一般编木为城,却也并非全无守备,并且他发现泉陵居然有余力在湘水北岸分营驻扎,可知兵力颇为充裕。经过一番打探张津才知,原来是刘景不久前派来了数千援军。 一想到刘景,张津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之前给刘景写了一封信,正常来说早就该收到回信,可现实却是他什么也没收到。张津哪还不知刘景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根本无心谈判。他一边命人赶制攻城战具,一边再度给刘景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