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自劳军……至细柳军,军士吏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天子为动,改容式车……成礼而去。” 读到此处,马周不禁掩卷而叹道:“《孙子兵法》上说:‘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周亚夫治军严肃,而天子按辔徐行。后七国之乱,周亚夫临危受命,摧吴、楚之锐锋,不数月即平叛乱,真乃国之大将军也。” “子谨在读(史记)《周亚夫传》吗。”刘景走进帐中,笑问道。右司马徐庶、参军邓芝等人紧随其后。 “将军……”马周见刘景突然到来,立刻放下书,起身相迎。其行走之间,虽已尽量放缓步伐,但仍能看出腿脚不甚便利。 刘景每次见马周,心中都忍不住大感惋惜,马周是第一个投入他门下的人,犹早于蔡升,刘景视二人为左膀右臂,寄予厚望。 蔡升此前随刘宗征讨武陵,陷阵屠城,生擒武陵太守刘叡,功积第一,被刘景拜为武锋中郎将,成为继刘宗、刘修、褚方、韩广、王彊之后,刘景麾下第六位中郎将。马周若是没有受伤,现在差不多也是中郎将了。 马周道:“居家养伤的这大半年来,我已将《左传》《三史》全部读完,近来重读《史记》,正在看《周亚夫传》。” 刘景微微颔首道:“汉之名将,论治军之严,无过条侯。” 马周亦以为然,他现在身有残疾,已无法冲锋陷阵,斩将刈旗,周亚夫威重持刑,三军用命,正是他日后学习效仿的对象。 刘景右臂揽着马周的背,关心地问道:“子谨离开军伍近一载,如今重新归来,可还适应?” 马周数日前伤愈复出,刘景亦兑现之前许下的承诺,让其继续带领原来的千余部曲营兵。 马周回道:“近些年来,我大半时间都是在军中度过,这段时间久居家中,反而不太习惯,还是军中更自在。” 不过因为他成了跛子,军中私下或有人呼其为“跛马”,马周对此称呼可谓是深恶痛绝。当然,这却是没必要和刘景说。 “那就好。”刘景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对了,近日听说你妻子有孕了?” 马周闻言眼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轻轻点头道:“是。” 刘景不由调侃道:“这么看来,居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不然你整日混迹于军旅之中,何时才能诞下子嗣?” 马周尴尬一笑,无言以对。 刘景此次并非专程来见马周,乃是巡营至此,因此仅在马周军帐中待了片刻,便起身离去。 目前武陵新定,刘宗率领的一万八千大军仍留在武陵,震慑不轨,稳定局势。巴丘、酃县亦各有数千驻军,眼下临湘的兵力并不多,即便算上三千长沙郡兵,也只有万余人,十余营。 甘宁营、魏延营、霍峻营…… 刘景一一巡视,劝勉将士,抚慰军心。 值得一提的是,刘景以甘宁破蔡瑁,斩蔡和功高,加上去年对战交州军,亦有陷敌破阵,搴旗斩将之功,拜为振威中郎将,成为其麾下第七位中郎将。 甘宁投奔刘景以来,南攻张津,北击蔡瑁,两战皆立大功,拔为中郎将,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甘宁的资历却是一个硬伤,加入仅一年就成为中郎将,这在刘景军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毕竟,随刘景起于市井微末的刘亮、马周、刘祝、单日磾、于征等人,这些年来为刘景征战四方,打下整个荆南,建功无数,现在也只是都、校尉而已。甘宁一介奔臣,凭什么后来居上,爬到他们的头上? 刘景之所以无视资历,破格提拔,一来是深知甘宁之能,其乃三国无双猛将,当居爪牙之任。二来则是立其为榜样,用以告诉荆州众降将,只要立功,不分亲疏,一视同仁,皆得重用。 刘景此举不但使荆州众降将安心,亦令猛将黄忠归心。 黄忠效力刘表超过十年之久,期间登锋履刃,善战无前,屡立战功,却始终不受重用,时至今日,也只是一个寻常校尉。 当初甘宁蹉跎于南阳,比他更不得志,谁曾想投入刘景麾下,不过一年便成为中郎将。 双方对比,何其明显。 “汉升……”刘景看着面前体躯魁梧,容貌雄毅的黄忠,上前热情的挽住其手。 十八年后,步入老年的黄忠犹能一战斩杀“虎步关右”的夏侯渊,而今四十余岁,正值盛年的他,又该是何等的勇猛绝伦? 可笑刘表无识人之明,黄忠、甘宁,皆为当世猛将,却一个屈居将、校,一个投奔江东。 从这里就能看出刘表同刘备的差距,在刘表手下,黄忠只是听命于长沙太守的中郎将;在刘备手下,他却是足以与关羽、张飞、马超并列的四方将军。 “将军……”刘景每次见面,必挽其手,有如此待遇者,放眼整个荆南也不过寥寥数人,黄忠心中感动万分。 当初若非刘景命人悉心救治,他早已死在自己人手中。养伤期间,刘景亦时常前来探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久前他选择归顺,刘景即日授兵,并让他督高翔、霍峻、魏延三营兵。他黄忠一介系虏降臣,寸功未建,何德何能,让刘景如此看重? 黄忠为人敦壮朴实,不善言辞,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必为刘景前驱,舍身蹈刃,破敌擒虏,死而后已,以报殊遇之恩。 刘景拉着黄忠的手入营巡视,他拨给黄忠的兵以南阳籍为主,黄忠本就是南阳郡人,素有威名,加之性情敦厚,善待士众,虽掌兵不久,却已尽收军心。 刘景见黄忠部军营齐整,士卒被甲执兵,行动如一,不禁对黄忠带兵之能赞赏有加。黄忠不愧是三国时代首屈一指的虎将,入军中才数日,便有如此气象,军事才能着实令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