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笃、霍峻轻舟疾进,两日而至百里洲,而此时诸葛亮、甘宁的主力舰队,尚在数十里外,还需小半日才能抵达。 霍笃、霍峻立功心切,也不等后面的诸葛亮、甘宁会合,径自登陆百里洲,一路奔袭,杀至城下。刘景军突然神兵天降,枝江全无防备,兼有霍氏为内应,兵不血刃便夺取了枝江县城。 枝江县长是中庐廖氏子弟,其族世代为沔南冠族,他本人亦受刘表恩惠,虽然无力抵抗刘景军,却也不愿归降,乃弃印绶而走。枝江县长为官清廉,蔚有善政,士民皆爱之,霍笃、霍峻不敢阻拦,任他带着家眷离去。 傍晚时分,诸葛亮、甘宁率领的主力舰队终于抵达百里洲。 霍笃、霍峻族兄,廷掾霍瑞,率枝江吏民,迎于渡口。 诸葛亮当众宣读《讨刘表檄文》,表明己方出兵的正义性,对霍瑞等人去逆举顺,多加赞赏。 此番兵不血刃占领枝江,霍瑞功劳不小,自然不能轻易打发了事,使对方寒心。诸葛亮除了让他暂领枝江县事,还会为他向刘景请功,以他的功绩,虽难企百里侯之位,县丞则可期。 霍瑞喜不自胜,连连拜谢。以他的出身,想要由吏入官,亦非易事,族弟霍笃、霍峻变节,更是几乎堵死了他的上升之路。为此,他心中不无抱怨,却不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如今反而因二人,而得以步入官途。 眼见天色逐渐变得暗淡,诸葛亮不再多言,随枝江吏民进入城中,甘宁则与将士夜宿舟上。 次日,诸葛亮留五百人守百里洲,而后率领舰队继续西上。 ………… 夷道因境内夷水而得名,县治位于江之南岸,北枕大江,与夷陵对界。 时值三月下旬,春耕已经进入最后关头,夷道县长李严几乎每日都会带着门下诸吏巡视田间,劝督农功。 李严今年才二十五岁,已为一县之尊,可谓年少有为。 他是南阳郡人,少时为郡吏,以才干知名,其为人自矜,用性深克,苟利其身,因此乡里谚曰:“难可狎,李鳞甲。”意指他性情严峻,如同动物的鳞甲一样,难于接近。 刘表十分看重李严的才华,之前让他在诸郡县供职,去年更是直接提拔他为夷道县长,那时,他才刚满二十四岁,是刘表治下最年轻的百里侯之一。 这日李严渡江来到北岸,巡行至女观山下,忽闻山上有人疾声大呼,李严仔细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当他气喘吁吁的登上女观山山顶,亲眼看到东方江面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衔尾连旗而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李严前几日才接到刘景军入侵南郡,进围江陵的消息,本以为刘景军重心放在江陵,暂时不会波及到自己,然而他猜错了,刘景军竟然这么快就杀来了。 “南、南贼,是南贼舟军……”左右皆大惊失色,更有人一把拉住李严的衣袖,急劝道:“南贼来势汹汹,明廷身系一县之安危,此时不宜滞留于外,请明廷速速回城,迟则晚矣!” 李严自然也知道此理,当即不再逗留,带领门下诸吏匆匆下山,奔至渡口,乘船南渡。 李严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渡船刚刚行至江心,便被刘景军的数艘斥候船截住归路。 李严被门下诸吏紧紧护在中间,可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哪怕一丝安全感,刘景军斥候虽不着甲,却有重弩,一旦对方展开攻击,自己顷刻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李严面色沉深如水,可持剑的手却微微颤抖,证明他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镇定,在生与死面前,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李严门下一吏,心中恐惧到极点,突然丢弃手中之剑,纵身一跃,试图跳江逃生,然而尚在半空中,就被刘景军斥候乱箭射杀。 李严一怔,唯恐对方收不住手,大开杀戒,急忙开口道:“住手!我乃夷道长李严,你们擒我即大功一件,不要伤及他人。”说罢收剑入鞘,以示顺服。 门下诸吏暗松一口气,李严若是执意不降,他们只能以死相随,可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刘景军斥候闻言无不大喜,他们早就盯上李严一行人了,没办法,他们身上的吏袍实在太过惹眼,想不注意都难。却也未想到夷道县长就在其中,正如李严所说,这可是大功一件。 李严乃是主动投降,又是一县之尊,刘景军斥候并没有对他捆绑,只是收走了他的佩剑。 诸葛亮与甘宁正在座舰中商讨事情,忽然有人来报,前方斥候擒获了夷道县长李严,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两人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是,略过夷道及内陆的佷山,直扑夷陵,一战定全坤。然而计划却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夷道县长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甘宁道:“这个李严,我在南阳时和他有过交往,此人人如其名,为人严刻,甚有才干,乃是南阳年轻一代中的俊士。” 诸葛亮颔首道:“李严之名,我亦有所耳闻。”李严颇得刘表器重,他自然也听说过其人。 不久,李严被带入爵室,见室中端坐二人,一人年约二十出头,戴葛巾,衣素袍,手持折扇,姿容甚伟,正含笑看着他;一人年约三十余岁,著武弁,着戎装,脸容粗豪,气势不凡。 李严一眼认出了后者,正是曾在他家乡南阳待了六年之久的蜀将甘宁甘兴霸,两人虽无深交,却也有过数面之会。 诸葛亮收拢折扇,起身道:“足下乃楚之才俊,声闻汉沔,我在襄阳求学时,常闻足下高名。在下琅琊诸葛亮,字孔明,现为安远将军军师。这是振威中郎将甘宁甘兴霸,足下与其乃是旧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李严从容回礼道:“在下南阳李严,见过足下。”接着又与甘宁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