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车从日出到日中,轰鸣不绝,大火也一直烧到中午才熄。 刘景身处军阵后方,坐于一辆有着伞盖的戎车内,当他收到前方禀报,石弹已消耗过半,便下令飞石车停止进攻,继而将象征着指挥权的麾旗交给甘宁。 甘宁郑重地接过麾旗,随即拜别刘景,乘马赶赴阵前,高举麾旗,一边巡阅诸阵,一边纵声言道:“将军任命我甘宁为攻城督,授以麾旗,总率攻城事务,诸君皆知我甘宁为人,绝非贪生未死之徒,我必与诸君携手并进,竭力致死,共拔坚城!” “万岁……万岁……!”数万将士皆击兵楯,大声以应。 甘宁粗豪的脸上难掩飞扬之色,麾旗前指:“进攻!” 顷刻间,临冲(攻城塔)、云梯、井阑、撞车……诸般攻城器械齐齐出动,在大批甲士的拱卫下,向着柴桑城下驶去。 八座临冲(攻城塔),东、南各分得四座,似临冲(攻城塔)这等在一众攻城器械中,亦显得无比突兀的庞然巨物,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柴桑守军的注意。 如果说江东方面对飞石车还能听到一鳞半爪的传闻,对临冲(攻城塔)就一无所知了。 临冲(攻城塔)对汉代人来说,完全超乎想象,很少有人能够在首次面对它时,保持镇定。 徐盛望着逐渐逼近,压迫感十足的临冲(攻城塔),强忍下内心的不安,冲左右吼道:“快取束刍油膏来,快、快……!” 之前荆州军的飞石车火攻,不但烧毁了大量的楼橹、栅墙,还烧掉了堆积在城头的束刍油膏等易燃物,这些东西本是用来对付攻城器械的,结果反而助长火势,烧到了自己的头上,最终导致城头几乎被烧成白地。 更让徐盛吐血的是,火势延及城下军营,除了束刍油膏等物,至少三成的军资、粮秣彻底化为乌有,损失可谓无比惨重。 徐盛迫不得已,只能动用县寺内的储备,此时束刍油膏等易燃物才堪堪送到城下,还要以油膏浸湿束刍、布料,制作火把、火箭,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冬……冬……冬……” 临冲(攻城塔)吊桥陆续搭上城头,徐盛亲率守军将士,严阵以待,然而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对面竟然冲出一群铁勐兽。 其等头戴全覆式兜鍪,面颊口鼻亦有甲片遮蔽,仅露双目,上身铠甲延及手臂,下身裙甲缀至小腿,不持楯,只持长矛大戟,以一往无前之势冲上城头。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眼见敌人浑身裹甲,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就像面对一只只铁勐兽,尚未接战,柴桑守军便已先怯七分,一经接战,登时溃不成军。 覆盖全身的袍铠,刘景早在酃县时期就造出来了,可惜由于造价太过高昂,难以普及士卒,只有司马以上才能分到此铠。 随着荆州的一统,刘景集合整个荆州的人力物力,历时一年打造出一千具袍铠,并从数万大军中选拔一千精锐组成铁楼军。 顾名思义,刘景希望他们能够像一座座可移动的铁楼一般,坚不可摧,无所不破,这次是他们首次进行实战。 效果也是出奇的好,江东军士卒明显不适应全身披甲的对手,心中本就惊慌失措,手中兵器也不知该朝何处攻击,就在犹豫中,或是被杀,或是溃退,铁楼先登轻易就占据了城头阵地。 有了铁楼先登的掩护,城下的荆州军士卒勇气大增,通过云梯源源不断登上柴桑城头,很快,东、南城墙上就聚集了数百甲士,西、北两面,荆州军亦发起羊攻,以牵制柴桑守军。 开战不久,柴桑各处就已是风雨飘摇,逼得徐盛不得不亲身搏战,以激励低落的士气。 徐盛不避失石,身先士卒的做法,确实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出现的地方,总能击退敌军。 问题是他只有一人,险情却层出不穷,顾此而失彼,如果任由局势发展下去,柴桑必失。 果然,仅仅过去两个多时辰,柴桑守军已露出不支的迹象,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徐盛衣衫满是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身上气势却不曾衰减半分,反而越发凌厉慑人。 徐盛见形势危急,知道不能再留手了,急令留守的五百部曲,即预备队,登城作战。 这五百部曲与后来孙权拨给他的兵马不同,皆为徐盛原从部曲,是他在吴郡时招募的青徐流民组成,训战多年,甚为精锐。 只要有这些原从部曲在,徐盛就有守住柴桑的底气,结果荆州军远比传闻中还要勇勐善战,柴桑居然连一天都顶不住,逼得徐盛只能提前亮出最终底牌。 徐盛将五百原从部曲视为底气,自有道理,其等甫一登城,便稳住了城头倾颓败坏的局势。 一番激战下来,不但与守城将士一起击退了荆州军,还乘胜摧毁了两座临冲(攻城塔)。 当然,原从部曲虽取得不俗战果,自身亦伤亡惨重,仅战死者就超过百人,重伤者数十人。 换句话说,荆州军如果继续维持这样的烈度,只要两三天时间,他们就会死得一个不剩。 一想到这里,徐盛因挫败荆州军而喜悦的心情便消散大半。 绝不能任由荆州军放手攻打柴桑,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向太史慈求援,让他主动邀战,迫使荆州军分兵,不能全力攻城。 徐盛为人心气极高,仅仅守城一天就坚持不住向太史慈求援,让太史慈、孙权怎么看他?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不求援,柴桑绝难守住,他死不足惜,坏了孙权的大计则百身难赎。 念及于此,徐盛当即舍下脸皮,天黑后派人出城向太史慈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