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刀男人将铃铛挂在半空中,铃铛朝街尾小酒馆飞去,几道黑影迅速地跟了上去。
几乎同一时间,定界阁高高的屋檐上,合兽站起来,对着夜空低低嘶叫了两声,院里正看热闹的红影顿时消失于无形。
半个时辰之后,李俭带着人从小酒馆冲了出来,几人脸上都是惊悚的神情——他们在里面什么都没瞧见,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铃铛在李俭手上丁玲作响,有人正在死去,可是他们一圈一圈的找,恨不能掘地三尺,竟然什么也没有!
酒馆的主人叫方大户,是个酒妖,他原是个人,家里世代酿酒,到他这一辈,虽然手艺没丢,可是常年酗酒导致精神不济,一日去酒窖封酒,脚下滑了磕死在了酒坛之上。
原来算是横死,只是他家祖辈酿酒,酒窖生了酒灵,酒灵感他家世代供奉,便破例将大部分修为给了他,酒灵没了修为,重入酒中,消失于虚无,算是一命换一命。走之前多番交代方大户,让他积德修行,好好酿酒,或许百年之后,酒灵会重生。这算是半路有的妖缘,方大户因了这次机缘,得到了漫长的寿命,谁知他非但没有珍惜,还好酒好色,白白糟蹋了酒灵如此纯正的修为。
李俭对他多少有些印象,这人常到他娘子开的药铺中拿药,他撞见过许多次。
可如今,这酒馆里连方大户的身影都不见了。
“俭爷,你瞧这个。”手下一人刚从被窝里寻到一枚牡丹珠花,方大户没有家眷,这突兀出现的珠花让属下觉得奇怪,便给李俭送了上来。
李俭接过珠花,环视四周,第一反映想的是,莫不是方大户招妓,这是妓户留下的?刚到收起来,又觉得眼熟,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细细回想,他娘子似乎有一只一摸一样的珠花。
外面传来哧哧的脚步声,李俭一凛,连忙带人追了出去。
外面莫名其妙起了大风,李俭跑的最快,也只能看到一只巨大的像马一样的兽飞跃房顶而去,那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与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夜色中,李俭细瞧,见那男子手里握了一把裂口的小刀,手上似乎还有血迹,红衣女子一回头,与李俭打了个照面,李俭见过她,他曾跟着赤尧一同去过她的院子。
那个收留了离家出走的昭爷的异界女子——方六梨。
遇到李俭的时候,方六梨刚刚找到丁昭明,亏了铜精今日给丁昭明梳头,落了一把梳子在丁昭明的房间里,夜里院子里来了一只歇脚的鬼,正好被铜精撞到了,鬼是客死异乡,找不到归家的路,所以在世上蹉跎岁月,不知这只鬼生前经历了什么,身上到处都是伤,早已面目全非。鬼飘的年岁久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能从他身上穿的盔甲可以看出来,他应是多年前的一名将士。
铜精非常激动,见那鬼虽面目全非,头发还是好的,非要拉着人家梳头。鬼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算是默许了。
夜里方六梨周带着合兽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铜精在给一只鬼绾头发。
铜精兴奋地朝方六梨道:“主子,你瞧我这头发梳的愈发熟练了。”
方六梨原先是与封河一起的,中间不知怎的,封河半路非要回冥府,又惦记苍山阴魂一事,就把合兽留了下来,她停下来打量着这一鬼一妖,觉得有些怪异,开口道:“你都不知人是男是女,便给梳男子的发式好吗?”
那鬼听到方六梨的声音,突然一激灵,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哆嗦着给方六梨跪下了。
方六梨亲自将鬼扶了起来,鬼不会说话,好似是年岁太久,忘了怎么说了,方六梨便让铜精扶他坐在石凳上。
铜精说道:“主子这鬼认识你吗?”
方六梨看了一眼正在给鬼的发式做修补的铜精淡淡道:“许是我周身气息四溢,绝似仙气,让他以为我是神仙了。”
待到铜精梳完了,方六梨才开口道:“铜精,取个火盆火折子,再去丁公子房间,找一件他最好的衣服来。”
铜精很少听方六梨使唤他的时候叫他名字,但他向来是听话的,便也去了。
方六梨将火盆放在院中,又将丁昭明的衣服放入火盆,用火折子点燃了。
铜精道:“主子是想给这鬼一件衣裳?可他是孤魂野鬼,不知姓名,这衣服穿不到他身上。”
方六梨朝铜精啐道:“进了我的院,还有我不知的事情?”
铜精老实地闭上了嘴,火焰燃尽,果然就见到衣服穿到了那鬼身上,如今衣饰齐全,便也能瞧出来,是个青年男子,死前应是带着一点羞涩的年纪,穿了漂亮衣服,有些害羞的往铜精身后站。
铜精拍手道:“既然头也梳了,衣服也有了,也算没有白来一趟,那你明日便自己走吧,我和主子就不送你了。”
方六梨看着铜精兴高采烈地模样,自己掐指算了一下,扭头朝铜精道:“原先我与你说过,进来定界阁的一事一物皆有天命,让你不要随意招惹他们,你不肯听。我方才算了出来,今日你留他梳头,便挡了他其他的机缘。一物还一物,你需地送他回家才可。只是我算着时间不对,你如今不能离开院子,所以我要暂时将他放在妖阁里封起来,待到日子对了,由你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铜精乍听这话,百八十个不愿意接受,情绪上来了,悲悲戚戚地在院子里转圈哭,只说如今丁昭明来了,他竟然还是最惨的,这样也太不公平,合该丁昭明去送的,谁让他半夜不睡觉瞎跑,若他在,说不定就拦住自己了。
那鬼甚是听话,任由方六梨将他放至妖阁里,贴上封印。方六梨从正屋回来,刚巧听到铜精最后一句话。
“丁公子不在院里?”
“是啊,”铜精泪眼婆娑地朝方六梨道:“丁公子胆子小,若他在,一定不会由着我来给鬼梳头。我今夜去他屋两次,他都不在。”
方六梨现在才知道她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这院里,少了丁昭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