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的罢。”封河开口道。
方六梨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道:“你是我万年来唯一的朋友,我实在不想你去送死,肥遗是古兽,又吃了十几个阴魂,你若非要拿他……”
“所以你打算关了定界阁,同我一起去。”
实在是很难得的,方六梨竟然有些紧张,她想起昔日心念捏着手绢遮脸的模样,她觉得那个模样娇俏可人,大约能打动面前这个老神仙的心,便想学起来,然而举起手来,却紧张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捏着手绢,所以只能伸手去扶了扶鬓角。
“封河,你不若带我去吧!总归你是不详的,这世间除了我没人愿意靠近你。”她用了一种欢快的语气试探性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单手却不知觉地握紧了茶杯。
月色更浓,细细去瞧,当能看见月光在缓慢地朝封河流去,这是封河在悄悄蓄力。若平时,方六梨必定是看得见的。
“你开智以来,我教你的第一个诀你还记得吗?”封河开口道。
方六梨尚未愣过来,就见封河一指头戳到了方六梨的额前,他用尽毕生最温柔的口吻,像是哄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样,轻柔地说:“今日我没来过,日后也不要常常想起我。”
定界阁起了好大的风,那风不凉,温柔和暖的围绕着方六梨,一直吹一直吹,吹的她的双眼变得迷朦,又变的清明。
月圆了,院子里只剩下一个方六梨,手里握着一个香囊,里面装满了梨膏糖。
铜精小心地将南厢房房门打开一道缝,溜到方六梨身侧,轻唤了一声主子,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烧红的铜屑,一边小声道:“主人就这样让赤尧自己去了,不怕那怪物吃了赤尧?”
方六梨回过神来,她觉得有些不适,又见自己手里的香囊里面乘着满满的糖,心道:“这又是谁送过来的,我向来是不爱吃这甜腻东西的。”便将香囊随意扔在了桌上,只对铜精道:“莫太小看了他,苍山在他手下治理的滴水不漏固若金汤,你当他是吃素的?这次的怪物这样厉害都不敢贸然闯进来从苍山拿人,便是知道赤尧的手段。只是一个影子,赤尧应是差不多的。”
铜精想起自己二次入炉的壮举,有些委屈地撇嘴道:“谁敢小瞧赤尧妖君。”
方六梨起身来,二人说这话往正屋走去,铜精絮絮叨叨地,又说起丁昭明的头发,今日又好了,这绝不是他梳的!
不知是何处,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叫。
方六梨猛一地抬头,一轮血月挂在天上。原来妖族的圆月是这般,妖气太盛的地方,月的蛊惑被无限放大,反而染的月都是血红的。
四周升腾起无声地躁动,是万千妖物在月下压抑着自己翻腾,雾气从地面八方升腾而起,极快的向月蔓延,雾气里隐藏的野心欲望□□像是千万触手逼近方六梨,又在她三寸之内尖叫着散去。他们互相试探,互相融合,互相吞噬也互相纠缠成长。
方六梨放出了自己的气息,混杂在漫天的妖气中将苍山角角落落巡视了一遍。妖气盛的反噬月亮了,苍山境内,只有走动的气,没有走动的妖。
方六梨心道:“苍山的妖,都是好定力,若不是他们天生平和,便是有什么人让他们如此平和。今日盛况平日里不曾留心,以至于从未发现过。今日一见,便证明了两件事,一是苍山族万万没有面上这般式微,这里大妖云集,又有许多深藏不露的地方,我听到天族小瞧妖族,原他们是同我一般蠢。二来足以证明赤尧妖君也没有面相上那般没有野心算计,他这样年轻,御下之严,心思之稳无一不让我震惊,就但说月圆之夜,又有大怪作祟,这四周的妖气鲜活躁动如此,竟没有一个妖出来惹事,他当真是个人物。”
茫茫大雾中,隐约可见东方升腾起金色来,昨夜的那场铃声声势浩大地响起,又戛然归于平静。方六梨道,他成了。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的,月娘刚刚死了丈夫,又被选定为这次的靶子,实在是不公平。况且论说起来,月娘不比方大户和李俭,她的天命还早着呢,不仅如此,她应该还有一道仙缘,在她想起浑夕山那个山洞,李俭死去之后,方六梨便在她身上看到了命运的转折。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雾气散尽了,喧闹逐渐归于宁静。
方六梨松了一口气。铜精见她终于肯动动了,小声道:“主、主子,你若当真想赏月,不如我们坐下瞧?”
方六梨笑道:“不赏了。”
她正要回房间,忽听到东方又传来清晰可闻的狼叫声,一声大过一声,方六梨觉得自己手掌炙热,有东西要破她的符,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丁昭明的房间,又看向不远处漆黑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