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要吃要喝,一时又要沿途风俗土物送人,还必得贾琏去办。若是贾琏有一处不到,那就撒娇卖痴不依不饶。
贾琏生活中何尝出现过这样的女子呢,凤姐儿泼辣,过于刚强,贾琏可以阳奉阴违;而迎春嘴甜,有些时候贾琏被她哄两句,看着她崇拜的目光,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平儿温婉正直,从不做小女儿之态;而这个妹妹有要求的时候,可不知道“懂事”二字怎么写,能幽幽怨怨地看着你,不依不饶,缠得你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自己女儿还小,相好、丫鬟都是下人,不能做借鉴。有时候自己想要在她面前立立哥哥的架子,摆摆冷脸,又多承她的情,实在放不下脸。再则,也怕妹妹回去告状,被老爹揍。
想教训她两句吧,贾琏从没发现自己的嘴那么笨,说一句被堵一句,偏她还句句在理,说她不过。
就这么来回跑了几天,贾琏实在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就连黛玉都看出苗头了,偷偷问迎春,是不是二哥哥得罪她了。
迎春自然不会说是,只说自己长这么大没出过门,看什么都有趣,一时忍不住……
贾琏跑啊跑的,突然惊悚地发现,自己若是独卧,妹妹就消停些;若是与那两个男孩过从稍密,迎春就开始不自在,要东要西。
贾琏倒吸一口凉气,疑心是自己会错意,于是试探着问迎春:“可是那招儿、风儿冲撞了妹妹,我怎么看妹妹见着他们好似不自在似的?他们是外头买的,少调教,若一时惹了妹妹的眼,妹妹只管说,我……”
不等贾琏说完,迎春就似悲似怨地说:“他们何曾招我的眼呢……只是我的一点儿小见识,人家也是爹妈养的,好人家出生。
被咱们这么巴巴地买来,随船走了这么远,只怕天遥路远,父母亲人再不得见了。不如咱们的家生子……
我从未出过远门,冷不丁离老爷、太太、老太太这么远,物伤其类,实在伤心
只能辛苦二哥哥,多多替我带些土仪,聊慰我思亲之情了……”
诶呀呀,居然真是因为那两个奴才!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思亲的鬼话,贾琏是一句不信的!
于是试探着说:“妹妹是女孩子,自然面慈心软些,我本是想着他们老子娘穷,买了他们,也给一家人活路。
既然妹妹这么想,我给他们几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去就是了。省得惹妹妹伤心”
“若能这样,二哥哥就是立了浮屠了!”
“罢罢,只要妹妹宽心,我这就打发他们走,让过往的商船捎他们一程,保管平安到达!”
“如此大善,咱们距离扬州,不过十来天路程。姑父病重,姑母逝世不到一年,咱们按理该服九个月的小功。
在家里碍着老太太,不便着丧服,出来了,也该尽尽心。轻车简从,才是道理。
带几房家人,是为了赶路。若还带着这两个孩子,别人看着也不像……”
贾琏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唰”地一下,臊得两颊通红。他虽然不成器,但头上还捐了个同知,按理是官身。
来看重病的姑父,还带着娇婢奢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若是碍着有心人的眼,参他一本,岂不麻烦?再则,被姑父看到了,也不像……
想着,悄悄瞟了迎春一眼,只看到她清泠泠的眼,似笑非笑……
贾琏鼓着涨红的脸,支吾着退了出来。果然立时把那两个男孩打发了。
那两个男孩听到能放他们走,都是喜不自胜。他俩都是家中无法,才被买了的。若是被买来做些苦力还好。偏要被迫做那事,大好男儿屈居人下,苦不堪言。
贾琏臊得躲了迎春好几天,船上就那么点儿地,难为他总能避开迎春,还每每找个好听的借口,也算有些本事。
黛玉只看到迎春闹了两天,贾琏就把那两个男孩送下了船。
她也是大家出生,虽说姑娘家口不吐恶言,耳不闻恶声,但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是干嘛的!自然心中不满。
但本来就烦了人家千里迢迢送自己回家,怎好挑理呢!苦涩不过往心里咽罢了……
往常只知道二姐姐是个细心人,不想她体贴至此。多承她的情了……
如今父亲病重,往后还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心中酸涩难言,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那两男孩下船后,迎春果然不再折腾贾琏。一行三艘大船,日夜不停地赶起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