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正烈,高大的树木掩映着低矮的房屋,屋内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氛。
桃李村村长刘正脸上带着客气却疏离的笑容:“桑树?什么桑树?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呀。”
他面上一团和气,语气却不见得有多友好。
路锦眠不紧不慢提醒他道:“人在做,天在看,您可得想清楚了。”
魏勉也跟着说道:“想必您贵为一村之长,此等小事不必我们来提醒您。”
刘正眼神略有些闪烁,无意识地坐直了身体:“那是自然。”
他有什么好担忧的,事情根本就跟他没有关系。
苍天有眼,要惩罚就去找老六他们,他刘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刘正思虑已定,心里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就是说嘛,这件事本来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锦眠见刘正没有继续攀谈下去的意思,于是笑了笑,不再多说,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刘正松了口气,送走路锦眠后,才发觉自己背后的衣裳几乎全部都被汗水濡湿了。
刘正的夫人匆匆从里屋走出来,满脸忧色:“他们都走了?”
刘正神色比夫人淡定许多:“无妨,他们找不到证据。”
夫人依旧不放心地追问道:“茜柳那丫头去了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按理说把她交给李家村也是给了他们一个交待了,他们怎么还不依不饶地追查到这里啊?”
刘正叹口气:“老六他们背着我做出了那等事,人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我们只能一口咬死了不知情,他们拿不出证据,说什么都是白费。”
说完这话,刘正在屋子里烦躁地来回走了好几圈,又转头叮嘱夫人:“这几天千万叫老六他们几个藏好了,不要再惹出祸端。”
当晚,刘正像往常一样,晚饭过后和夫人一起出门,对村庄的部分区域进行巡查。
由于刘正每晚的路线几乎都是完全固定的,因此他对路上会见到的一些标志性物品都很熟悉。
比如,转过村头的第三个拐角,左手边会出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刘正一般习惯于在这棵银杏树这里继续向右转,然后从另一边绕回自己家。
夫人有时会陪刘正一起巡查,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今晚刘正是和夫人一起出门的,两人说笑了一路,不知不觉间刘正凭借多年肌肉记忆感觉已经走到了银杏树的那个拐角,于是他下意识要向右转道。
夫人拉住他:“你糊涂啦,还没到呢。”
刘正抬头,往预想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没看见银杏树。
刘正也没太在意,笑道:“许是我记岔了,咱们再往前走两步吧。”
两人一路说话难免分神,刘正想,或许是自己一时没留意,好在夫人留意了。
不过即便是走错了路也没甚要紧的,这村里刘正生活了大半辈子,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得很,迷路是不可能的。
可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刘正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
不对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见银杏树?
夜色沉沉,因着天气的缘故,天上不仅无月,连颗星星都没有。
今夜的天空黑得可怕。
刘正突然冒了一身冷汗。
夫人此刻也察觉到不对,拉拉刘正的袖子,语气颇有些颤抖:“怎么,这路今日有点古怪呀。”
刘正安慰地拍拍夫人的手,努力分辨着周围的景物。
他心中倏忽一惊,继而一声尖叫险些从喉中窜出,又被他拼命压了回去。
怎会如此?
此地他居然从未见过!
村中竟还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又或者说,此时他已不在村中?
那他如今是身处何处呢?
一只鸟忽然怪叫一声,从他身后的树上冲天飞起。
刘正吓得腿软,勉强稳住心神,死死拽住夫人的手:“莫怕,莫怕,待我仔细寻着了路,咱们就能回去了。”
然而当他伸手一摸夫人的手,才觉得凉得刺骨。
与此同时,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背嗖嗖窜上他的脑袋,他转过脸一看,惊得连喊都不会喊了。
“啪”一声,刘正甩开夫人的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他眼前的“夫人”,已经变成了一张惨白的脸。
是茜柳!
茜柳来干什么,是来和他索命的吗?
刘正哆哆嗦嗦在地上爬着,妄图逃离这是非之地,茜柳却一伸手便将他捞回到身边:“你还不知悔改吗?”
刘正面无人色,魂飞天外:“不关我的事啊,是李家村的人害死了你,不然你去找老六他们,老六他们才是正主啊!”
茜柳慢吞吞飘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下巴,缓缓向上抬了起来:“哦?是吗?”
刘正猛地大喊道:“不是我,是你自愿的,是你说你要报恩,不是我逼你的!”
浓雾笼罩下,四周像是被浸泡在水里,逐渐变得模糊扭曲。
茜柳拖长了声音,音色更为凄厉:“咦?”
刘正反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话的逻辑变得清晰起来:“我当日救你本就没指望着你报恩,是你自己说要报恩,替我分忧,本来没多大点事嘛,大不了我去李家村给人家说几句好话,唉,这事情怎么就闹成这样嘛。”
茜柳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可愿悔改?”
刘正豁出去了,不敢再提之前那些说与自己无关的话:“我改,我都改了……”
四面的雾气忽然散去。
阴风阵阵,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天空飘来几片乌云,紧接着传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刘正眼前闪现出几抹亮光,他奋力睁开眼睛,这次耳边传来的是夫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老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刘正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慢慢睁开眼睛。
夫人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