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
她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想着要是能有个人帮帮忙就好了。但这地方如此破败,又是深夜,不像是能遇到人的地方。
嗯?不对,有人,有人在看她?易暮皱了皱眉头。
起先易暮只感觉到一双眼睛,但很快,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犹如实质,阴冷黏腻,仿佛是无数条蛇从她身上滑行而过。
她骇的头皮发紧,浑身起鸡皮疙瘩,强行结束入定,睁大眼睛四下看去,四周昏暗,但可以勉强视物,然而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阵阵低语声,从零星到嘈杂,她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犹如一锅即将沸腾的热水,层层叠叠的气泡仿佛马上就要冲出的水面,飞溅炸裂。
但四周空空如也。
易暮垂头胡乱按了按自己头周的穴位。
系统出故障,不会连带着她脑子也烧了了吧。
神经系统紊乱了?
或许是什么邪祟?
易暮又想到自己烦人的体质,但现在她没有办法开天眼。
耳边的絮语声一浪高过一浪,易暮甚至已经能勉强分辨出它们在说什么了。
“真狼狈。”
“真狼狈。”
“真狼狈。”
……
如潮水一般,无机质的声音堆在浪头,一遍遍拍在她心上,让她有些溺水喘不上气。
她真是疯了,竟然听到这些声音在嘲讽她。
“真狼狈啊。”
在朦胧的喧嚣中,易暮猛然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自己头顶上方,带着泠泠湿意与寒气,沁人骨髓。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易暮顺着鞋子一路往上看去,一身笔挺的西装,外面套着黑色大衣……一个长发男人举着一柄黑伞站在她身前,正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她,冷白面色无波无澜,淡漠地像在看什么死物。
易暮心惊,自己先前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我们认识?”
易暮仰头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原身的记忆,真得很棘手。
那男人微微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抱歉,我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不太记得你了。”
易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的伤,然后低下头揉一揉发酸的脖子——她不能再和他对视下去了,很危险。
“你有什么事吗?说实话我状况不太好,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易暮面上故作从容不迫,但心里却疯狂盘算着该怎么逃走,她现在伤的太重了,已经没有力气像刚才那样再发动一次攻击。
下一刻,她的下颌骤然被擒住,整个人被拎起来,与男人的视线齐平。
“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把种子取走!”
他原本深色的瞳孔渐渐变浅,如狩猎时的蛇类一般,收缩成细细的一条银线。
易暮想问,什么种子?
但她说不出话。
脖子被越勒越紧,但是易暮眼角余光却瞟到那人两条手臂静静地垂在身侧。
她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她摸到了自己的皮肤,但她分明觉得那里缠绕着什么黏腻湿滑的东西。
甚至,现在她的小腿上也开始出现相同的感觉。
她又听到了那种絮语声,不似人语,仿佛只是空气震动与摩擦产生的某种特定频率,生生地刮擦着她的耳膜。
“种子取走。”
“种子取走。”
“种子取走。”
……
“取走。”
“取走。”
……
易暮喘不上气来,身上的几处伤口又挣开了,开始流血。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因为她觉得,有些东西正簇拥在自己的伤口周围愉快地舔舐她的血液。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想验证自己感觉,却看到,暗夜里,无数黑色触手挤满了整条逼仄小巷,粗细不一的触手上点缀着一圈一圈金色的花纹,间或闪过星星点点的蓝色幽芒,它们盘虬交错,愤怒、兴奋又焦躁地翻滚着,交织出一片浮光跃金的黑色海面。
易暮实在太累了,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在意识消逝之前,她叹了口气。
这次,她好像招来一个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