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而犯下罪责。
晏云安打小受窦英教养,自然聪明,他很快明白了其中道理,复盘坐而问道:“既如此,肉食者当以何为?”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相比于事后多加惩处,不如掌权者治理得当,由是黎民不饥不寒,养生丧死无憾,志士来奔,天下归附,则庙堂民间可得清明。”
晏修和的声音温润,他只需静静立在那,便自成一尊玉像,全无刀兵杀意,反有谦谦气态,卓绝非凡。
为王者,莫贵如此。
巳时。
一辆马车缓缓从别苑驶出。
纳仁将下巴搁在车窗上,帘子披在脑后,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生像被放干了血。
春桃坐在人对面,见她如此消极状态十分心忧,“打昨夜里你自知身在颂阳就显得不太爽快,可是想家了?”
纳仁一听颂阳二字,脑袋混得和浆糊似的,她合上双眼——甚么都别说了,想静静。
风在她面上胡乱地拍。
因是昨夜学了些山川地理,她便将地图扯出来看,总算是能知晓大半地名,且经过几日试探见众人原并未起疑,想温氏身份应当稳固,便鼓起勇气问此处离清德城有多远,一问便全知晓了。
当时差点两眼一抹黑晕死过去。
她长叹一口气,眼见车驾似近王府,霎时戒备起来,缩回脑袋蹙眉问道:“去哪?”
纳仁的话略有些简短,但总比前几日只吐出几个词语教人猜好了许多。
“信王府。”
王府,那不就是信王老窝。
她颤着双唇,“信……王府?”
“信王府,”春桃确认。
原来人真的能点背至此,退路几乎断绝就罢了,还上赶着给信王刷政绩送人头。
果然所有的白吃白喝,都早被命运标好价码。
纳仁在瞬间已构思完全百种出逃方法,例如当即就跳车,表演一个百米冲刺。
“去那做甚么?”她即刻反问。
“五郎说想见你。”
“五郎是谁?”
春桃比划了下,“就那小小的孩提,平日还阿姊阿姊唤你的。”
“他为何住在王府?”
“因为阿郎住在那里,把他一道带过去了。”
“阿郎又是谁?”
春桃继续给人描述一番,纳仁点点头,原来就是五郎他阿耶。
“所以我们会见到五郎阿耶。”
春桃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却还是耐心答道:“不会,他阿耶已不见许久。”
“你们不找吗?”纳仁疑惑,先前这群人不是对他们主子挺关心的,怎如今人失踪了还如此不慌不忙的,“信王没找过他吗?”
“找过了,没找到。”
难怪要让她去陪小孩呢,原来是他爹走丢了。
纳仁又思忖几番,既小毛孩可以出入王府,想必那个大的应当是信王府的亲信大臣。难怪父子二人平日里如此锦衣豪车,出行阔绰,原真不是寻常人等。
纳仁对他们的真实身份表示十分震惊。
北狄王姬出逃能遇到信王府大臣实在足够离奇,任谁听了谁都脑袋大。
纳仁长叹一口气,对自己的运气再一次失望,复不愿再过多思量。
“我不想去。”
“你可是身子不爽利?府里有医员,正好能给你看看。”
身子抱恙的胡话刚到她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我们会遇到信王吗?”
“应该不会,他近来很忙,和府衙班子开会还赶不及,”春桃笑道,“本来还要学各种规矩,毕竟府中不比别苑,碰到他要行的礼数较繁琐。如今想来就不用学了,你同五郎好生玩半天,然后傍晚再把你接回去。”
纳仁听她说完,稍稍松下口气,却还是觉得脑子像被搅浑一般,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她倒在春桃身上,懊恼地合上双眼,手紧紧攥成小拳头,略长的贝甲嵌入掌心柔软的皮肉,好似这样就能一抒心中阴郁。
其实自昨夜开始,这心底的恐慌便有增无减,她无比悔恨自己近日因学习而轻减戒备,如若东窗事发后自己转落信王手中,所有准备都将付诸东流,又谈何回国复仇。
虽斡恩真部与大晏较为友好,但真要是如自己这般敏感的人物被捉住了,也保不齐会有甚么后果。
略凉的风从车窗钻入,轻轻缓缓地吹拂着车内二人。疹疮明明已退,纳仁却仍觉得面上手臂上泛起一阵刺痛与寒凉。
她敛住神情,心底逃亡的窒息感不可抑制地再度泛起,芒刺从背后深深扎入脏腑。
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
她需要为致命的疏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