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站起来,走到炕桌边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李晴讨厌她这幅不争不抢、不怒不妒的模样,应雪枝越是大度良善,便越显得她低劣恶毒,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姐姐怕是不知道吧?夫君早已将解药赠予别人,是什么时候给的呢?我想想,应是在姐姐中毒后的第……”
李晴每说一个字,她的心就痛一分,应雪枝已经够失望难堪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管这些恩恩怨怨。
她打断李晴的话,越到后面,声音越无力。
“我,怕,怕是撑不住了,念在我从未与你起过争执的份儿上,我死后,在他回府前,你帮我把我衣橱中的那些衣裳都送出去。”
“今岁大雪,少不得有人挨饿受冻,的,你就送,送给那些人。”
“我走后,最是放心不下阿杏,她脾性耿直,冲动易怒,不适合深宅大院,我用这些年自己攒的银钱在城西为她购了一间宅子,你让她去房牙子那里报上杏花仙的名号,自有人会带她去。”
“还,还有泥瓦匠张伯,年岁大了,他腿脚不是很利索,你让夫……你让老爷好好安置他。这样,我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没有留给他的话?”李晴坐在她对面冷不丁地开口问。
说完这些,喉间痒意滚动,应雪枝低咳几声,“没有,人死则缘散。”
李晴低嗤一声,“不后悔吗?为了他做这么多值得吗?”
继而又嘲讽道,“你可知,你如今都这样了,他还在城郊与另一名女子卿卿我我,这样,你也不悔吗?”
恍惚间,应雪枝又回到应家湾那棵杏花树下,男子玉骨云衫、眉目寂寂,替她摇下一树杏花。
“不悔的,至少我知道真心爱一个人是什么滋……”
话未说完,应雪枝搭在腹前的手骤然垂落,转瞬没了声息。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李晴施施然起身,掩好窗扇,来到她说的檀木衣橱前,打开一看,里面清一色的素色衣裳,没有一点鲜活气。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入府时,应雪枝望向她穿的绯红衣衫时,眼里的艳羡是那么明显。
不用想,李晴也知晓她为何这么做,多半是因为那人。
李晴随手翻了翻这些衣裳,料子半新不旧的,可见她平日对自己有多节俭。
接着又在角落处发现堆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堆护膝,每对护膝上都绣有精致的青松云杉图样,都够柳春生用几年了。
她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替别人着想,到头来却是这般下场。
看不下去了。
“嘭”一声,李晴猛然合上衣橱,背靠着衣橱,望着远处安然阖目的女子,幽幽出声。
“应雪枝啊应雪枝,枉你到死才明白,那人本就是薄情寡欲之人,你说,你若能早些明白,是不是也不用那么早离去?”
无人应李晴的话,唯有窗外呼啸的风声……
……
三日后,柳春生才从城郊回府,这几日他忙得眼都未闭,好在,结果是好的,至于应雪枝的那份解药,御医说已经有了眉目。
只是刚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府门口匾额上的白幡以及门房身上所穿的素缟,柳春生平静如水的脸上漾起一圈涟漪。
进入府内,入目更是一片刺目的白,柳春生一言不发大步向拢翠院走去。
拢翠院内,李晴正招呼着人忙前忙后,往日坐在抱厦中看雪的纤瘦身影消失不见。
李晴看见他,向来脸上挂着笑的她此刻唇角拉得平直,淡然地打着招呼,“爷回来的恰是时候,夫人,她不在了。”
柳春生只愣了片刻,依旧寡言少语,“几时走的?”
以往李晴见柳春生面容平静无瑕会心跳加速,此刻只觉心寒,“几时?爷离府当日。”
“她可曾留话?”
“自然有。”李晴将应雪枝的嘱托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说完,她心里竟有种异样的快.感,她仔细地辨啊辨,想从柳春生脸上寻到一些别的情绪。
可她失败了。
柳春生站在石阶下,未再向前踏进一步,寡着一张玉容,淡声吩咐。
“将拢翠院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