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的事不要管,我们快快上船,早些抵达金陵才是正事。”杭鹭声耳语道,示意她加快脚步。
周河弥心中有些发麻,稚子虽吐字含糊,却仍能解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字字句句,均可谓是自己的亲身写照。
盘安与朱开相距百里,两地百姓竟有如出一辙的苦楚吗?
她回望一眼,见几个孩童跑去别处,方才一言不发地跟上杭鹭声的脚步。
“定会真相大白的。”杭鹭声见她低落,不动声色碰了碰她的手指,又如蜗牛触手般缩了回去。
“嗯。”周河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相信大人。”
不远处便是海镇码头,出海的关卡似乎比进入此地时的更为严格。
两人依原样而行,被官兵盘问半天,就连周河弥故作男子打扮也被瞧出了破绽。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着男子衣物?”官兵眼神锋利,多番上下打量。
杭鹭声将周河弥拽到身后,笑嘻嘻地作揖,“官爷容禀,这是小人的妹妹。小人的营生是个家中作坊,平时都是我们二人一同打理,运货也不例外。全怪我这妹妹生得柔弱单薄,出门在外小人实在放心不下,生怕被人欺辱了去,这才让她装个男子,一路上也方便不是。”
周河弥垂下头,额头抵住杭鹭声的背,将“胆小怯懦”演得淋漓尽致。
就在说话期间,杭鹭声故技重施,不动声色地往官兵手中塞了个厚实的荷包。
荷包的分量足够压手,两人给出的解释也格外合乎情理,一个浑身市井气的络腮大汉带着个木讷干瘦的妹妹,的确没有了什么可为难的地方。
官兵由冷面寒铁转为喜笑颜开,甚至还贴心地嘱咐了一句,“船上注意点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谢官爷谢官爷!”杭鹭声连连作揖,拽着周河弥将货箱搬上了船。
这本就是个简陋的载货船,供给人休息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周河弥虽生长在江南水乡,却从未在汪洋大海上有过乘船的经历。
自船开动时,她便开始不住地犯恶心。
本担心杭鹭声的伤经不起晕船的折腾,不料杭鹭声如没事人一样,甚至先前反反复复的伤口也开始结痂。
周河弥收了那份多余的操心,“心无旁骛”地晕起船来。
她每日长时间呆在甲板上,闻一闻风带来的海腥味才舒服些。
夜间寒气十足,周河弥倚趴在船头,执拗地留在外面吹风看海。
杭鹭声对她无计可施,脱下外衣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冷。”周河弥推开他的手,却因力气不够败下阵来。
趁杭鹭声病弱时压制他的时候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周河弥微微有些沮丧。
“上次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大人。”她盯着洒满银辉的海面,声线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不必在意,一件衣服罢了。”杭鹭声扭头看着她被月光亲吻过的脸庞,话中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
周河弥一直对他的注视有种精准的预感,她转过头去,趁杭鹭声掩饰神色时,将原本属于他的外衣塞了回去。
“大人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亏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