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
今天到G市第一天,本来高高兴兴约老同学吃饭,可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刘京杭真担心唐礼昀进了局子,正六神无主,忽然想起来桑晓也在G市。好在之前存过她的电话,于是找桑晓来想想办法。
“现在只能想办法把赔偿压下来,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借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派出所的玻璃大门。
调解室酒气迎面,桑晓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调解室里一张长形会议桌。中央坐着两个中年警察,靠墙一边坐着三个男人,因为打架白衬衫脏的脏,破的破,其中一个鼻青脸肿,头上绑着绷带,另外两个也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桑晓的目光只是往那边一晃,旋即落到背对着门的男人身上。
他随意地靠坐在椅背上,低垂着头,青灰色头发散下来遮住额头。一只手臂伸长放置桌上,随意的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手机磕在厚实的红色木头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嘭”、“嘭”声。
有节奏地一下一下的。
穿过风雨,踏过星河,少年就在眼前。一路惦念,惦念了一路的少年,云淡风轻的就坐在那里,好像身处之处不是派出所,摊上麻烦的也不是他。
看见唐礼昀,桑晓一路上的焦躁不安瞬间瓦解。那一瞬间,桑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好好的,多少钱都无所谓。
随着桑晓的出现,所有人看向门边,除了唐礼昀。
趁刘京杭给警察递水,桑晓又忍不住看向唐礼昀。
此刻的他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在乎,天地万物皆与他无关。
刘京杭和警察聊了两句,其中一个警察问桑晓:“你是也他朋友。”
桑晓眼睛还看着唐礼昀,轻声答了一个“嗯”字。
手机敲击桌面的“嘭”、“嘭”声顿时消失,唐礼昀倏然止住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回头。
这边,警察还在无奈地说着情况。他们已经调节好几个小时了,眼看奔凌晨去了,也累得不轻。
“好好劝劝你朋友,真按照互殴处理的话,对谁都不好。”警察语重心长:“你们还年轻,不懂这后面的坏处,考公、找工作都会受影响的!”
刘京杭连连点头称是。
桑晓在出租车上查了互殴的后果,至少得拘留个几天,然后记录档案,影响前程。如果双方和解,那就按各自损失赔偿了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钱消灾是最好的办法。
两个上了年纪的警察疲惫不堪,打着哈欠揉着腰去到门口,让几个人好好商量一下。
桑晓谢过警察,走到唐礼昀身边,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椅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后挨着他坐下。
他身上酒气明显,又不像喝醉的样子。带着男生的热气,与冷气十足的会议室格格不入。
来之前已经听刘京杭说他并无大碍,现在一看,也只是无“大碍”而已。
纯棉的白色短袖前面染了红,看颜色像是红酒一类的污渍。左臂上划了大概十公分的口子,皮肉外翻。右手背上青肿破皮,血渍干涸,与胳膊上的伤相比反而没那么触目惊心。
但是……
她总觉得唐礼昀虽然没包扎,伤得并不比对面轻。
特别是胳膊上的伤口很深,看着狰狞可怖,灯光之下似乎还有玻璃碴碎在里面。
一定很疼。
她手指微动,想要去握他的手,又不敢。
唐礼昀好像混然不觉得疼,单手握着手机,垂头不知在想什么。侧颜冷漠,如冰冻三尺凝成的冰。
自始至终,都没转头看她一眼。
桑晓沉默着,旁边的刘京杭则纳闷不已。他记得这二人关系还可以啊,而且桑晓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赶来,明显很着急。
可此时再看这二人,一个不抬头,一个不说话,他们自己不觉得别扭,倒让他尴尬得好像做了什么蠢事。
与此同时,对面的三个男人也在忍着疼打量桑晓。见桑晓长相清丽、气质出尘,以为这女孩儿来了总能有点转机。没想到女孩乖乖巧巧往那一坐,既不说话也不互动,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妹妹,你说说,”对面一个胡子拉碴、脸上贴着创可贴的男人大嗓门儿说着:“总归是我们挨了打,赔偿点医药费……”
话没说完,男人看见唐礼昀倏然抬起的眼神锐利阴狠,下意识吞了下口水,顿了顿,才把话补充完整。
“不,不过份吧?”
桑晓从内心嫌恶这些人,面无表情看过去:“你们想要多少赔偿?”细淡的嗓音在肃穆地会议室里不卑不亢。
“我们就要个医药费而已啦。”
桑晓吸了一口气,再问:“你们想要多少医药费?”
“也没多少啦,”胡茬男说:“我们三个人,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一万总要有吧。”
一万?
心里已做好借钱打算的桑晓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扭头去看旁边正在泡方便面打算长期抗战的刘京杭,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刘京杭:“你们刚刚不是说要二十万吗?”
“呵呵,刚刚,”男人嘻皮笑脸:“刚刚不是没算好吗。”
桑晓和刘京杭互看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窃喜,刚要点头同意,就被唐礼昀低沉的声音打断。
“不可能。”
他微微抬头,漆黑的目光从青灰色刘海儿后射出来,冷漠果绝道:“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