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歌惊怔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惊怔之后,心底涌出的是怒意和不甘。
她确实想裴如珩助她写话本,但也不是这种助法。
她只是想他可以在自己遇到不懂和差强之处时,像一盏明灯一般引导自己。
而不是奋不顾身以至于牺牲自己去助她。
如此,只会让顾弦歌觉得自己若没有了裴如珩就会一事无成。
她不能再依赖他了。
“小娘子……”
末香想到方才后台里的一番言谈,知她心里有事,但见她良久不语,忍不住小声说。
“时候不早了,我们须的回去了,否则夫人要生疑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锤子,敲碎了顾弦歌的胡思乱想。
“回去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不能让裴如珩继续执行那张霸王条约。
此事因她而起,那必须由她而绝。
此刻,顾弦歌的内心异常平静。
因为,她心中已打定了一个主意。
……
晚饭时分,女使们正在布菜。
顾爹和柳氏坐在上首吃茶。见女使们布置妥当,柳氏搁下茶盏吩咐道,“去问问如珩是否在屋里用饭?切记,他若有不适,马上去寻大夫给他瞧瞧。”
女使门领命而去。
顾尚君搂着柳氏的肩膀,柔声道,“夫人,你莫太担心。如珩不过是在自己的屋里吃了几次,应非抱恙。”
顾弦歌和顾少瑾前后脚进堂屋,皆听到了爹妈的对话。
顾少瑾鼓着腮帮,故作生气道,“妈,少瑾时常也在屋里头吃,也没见你这般担心我。”
此话一出,惹得柳氏展颜一笑。
顾爹没好气道,“你母亲正为裴表兄之事忧心,你掺合什么,又扰你母亲心烦。”
柳氏连忙拉住顾爹,温和笑着,“少瑾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也忒当真了。”
她转向顾少瑾,也开玩笑道,“下回不管你是吃饭还是去玩,稍不着家,我自多‘关心’你。”
顾少瑾闻言,生怕以后玩耍的时间要缩短,后悔不迭,忙躲到顾弦歌身后,“不,不劳母亲费心!”
众人正说笑间,裴如珩踱步进来。
一直没说话的顾弦歌当即抬起了头。
虽同住一屋檐下,但因种种,已有几日不见。
此刻再见,裴如珩较之前消瘦了不少,凤目之下隐隐有些乌青,显然是没有睡好。
顾弦歌的内心一阵揪痛,亦是内疚。
裴如珩对上她复杂的神情,有些不解,但没作多想,只上前向顾爹和柳氏请安。
柳氏却满是担忧,“才多少时日,你倒清减了。我就说你定是身体欠佳,胃口不适,我看还是传个大夫给你瞧瞧,断别因小病而不理,只怕以后要酿成大病。”
长辈之间,这世上出了裴如珩的生母,就属柳氏最疼爱他了。
裴如珩心里既是感激亦是感动,忙道,“姨母过虑了,只是近日天气闷热,侄儿着实无甚胃口,便少吃了些。”
柳氏了然,扭头吩咐抚绿,“让厨下的女使熬些清粥,再添置些瓜果给如珩送去。”
抚绿马上领命而去,裴如珩当即拜谢,“谢姨母关心。”
柳氏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但凡你以后短了什么,抑或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吃罢饭,一家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才散去。
平时一向聒噪的顾弦歌不知为何竟像只被封了嘴的麻雀似的有些安静。
“表兄。”
裴如珩回头看着那突然打破沉默的顾弦歌,“何事?”
“你……”
顾弦歌很想当场问个究竟,但她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在那之前她不能让表兄察觉到自己知道霸王条款的事,以免他挂虑,而节外生枝。
“你记得好好歇息,好好吃饭!”
快速说完这句话,顾弦歌就奔回西厢,并把门带上。
裴如珩仍立在原地,心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稍稍捂热。
但暖意过后,却剩下一丝不安与不解。
他至今不懂自己为何会为她做到如斯地步。
老天爷真是爱折腾人的,他如何能料到自己如今会对那个从前待之冷淡的表妹,如此上心?
他从未试过对哪位女子有过这种心情。
顾弦歌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
他愿意为她尽所能及。
这莫不是像蔡淞说的那样,自己中了什么魔怔?
不对,他怎会信了蔡淞那神神叨叨的妄言?
是报应罢。
裴如珩越想越不安……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万一有一天,她也像自己的生母那样,突然不辞而别,那他……
后面的,裴如珩连想都不敢想。
……
七月二十五,顾弦歌起了大早。带一切准备妥当后,她便与末香出门去了。
临行前,还特地托子寻莫要让裴如珩太早出门,说是有晚些有“惊喜”要给他。
子寻只道是自家公子和顾弦歌之间的“打情骂俏”,故没作多想,当场应下。
盛夏的日头,炙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帷帽能遮阳,但若无风扑来,就算是体弱怕寒的顾弦歌,依然感到有些闷热。
赌坊门前,赌徒进出不穷。
顾弦歌站在角落处,隔着帷帽上的薄纱,细细观察。
这时,赌坊门前有一名瘦小的男子突然被里面的打手粗暴地推了出去。
那人鼠头鼠眼的五官因愤怒而显得更加狰狞,“狗娘养的东西!大爷我今儿不过是运气差了些,就叫你们撵出来,等明儿大爷我来运了!你们要当我是财神一样拜!”
他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顾弦歌看对方那副瘦骨驼背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