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萧长风领着姜承、夏侯瑾轩、皇甫卓安然无恙地走进了会客厅。欧阳英见三人除了头发上沾了点雪,衣衫略微有些凌乱,尤其是姜承和皇甫卓,仿佛衣角还撕开了几道口子,但三人面色如常,甚至气色红润,仿佛刚刚练完功夫,精神抖擞似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
夏侯彰和皇甫一鸣各自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半晌,见两个小子都活蹦乱跳,目光炯炯的,均松了一口气,心里乐呵呵的,面上却还是老古董一般瞪眼凝眉,夏侯彰率先训斥道:
“瑾轩,你初来折剑山庄,就到处乱逛,让众人为你担心,成何体统!”
皇甫一鸣本来也想模仿夏侯彰,装模作样对自家儿子唠叨一番,奈何欧阳英先抢了话头,他摆摆手,朝夏侯彰道:
“夏侯门主切勿动怒,夏侯少主初来乍到,是折剑山庄没有做好招待,怎能怪罪孩子?”
夏侯彰见欧阳英这么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不善言辞,此刻僵在原地,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找个台阶下,却被自己视为不务正业的儿子救了场——
“爹爹责骂的是,瑾轩谨记教训,下回务必更加谨慎,事先和各位世伯通报一声,以免让长辈担心。”
这孩子武功不行,心思却极为通透,一张口更是滔滔不绝,好似他脑子里长了能钻进人肠子里的蛔虫,说什么像什么,总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让人心头一暖,如沐春风。
果然,夏侯瑾轩这么一说,场面上不得不摆出的严肃氛围立刻消融了不少,欧阳英抚掌笑道:
“哈哈,夏侯师侄如此懂事,实乃夏侯兄之福啊。”看着两位少主平安无事,欧阳英心情放松不少,也不再一口一个“夏侯门主”,而是主动称夏侯彰为“夏侯兄”,进一步拉近了两家的距离。
夏侯彰也顺坡下驴不再追究夏侯瑾轩的贪玩任性,附和欧阳英呵呵笑了笑,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而皇甫一鸣本就没打算责骂自家儿子,只是看着皇甫卓袖口磨损了一圈,心中略有疑惑,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询问,只能暂且按下,借教育皇甫卓的名头又把夏侯瑾轩捧了一遍:
“卓儿,你也是,以后去哪里都要和旁人说一声,别叫他人担心。你看夏侯少主年纪比你小,心思却比你细腻,你往后可要多学着点!”
“是,父亲。”皇甫卓面无表情地低头认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比起夏侯瑾轩主动抬头四处送眼波的乖巧劲儿,看着可要让人不爽多了。奈何他是皇甫世家的少主,高傲也是一种资本,一众人等只能感慨夏侯家和皇甫家迥然不同的遗传风格,却也不会多往心里去。
等到两位世家门主把各自的儿子都数落了一遍,这才轮到欧阳英对“罪魁祸首”姜承兴师问罪。从进门到现在,姜承一直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姜承,你此次私自和皇甫少主比武,还将两位少主带出了折剑山庄,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姜承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但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含着什么烦心事。
“欧阳门主!”一直骄傲地低着头的皇甫卓突然开口,道:“是我要找姜师兄比武的,请您不要责罚他!”
此言一出,皇甫一鸣的额角抽动了一下。然而他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让欧阳英接话。
欧阳英愣了愣,瞟了一眼垂首侧立的萧长风,然后转头看向皇甫卓,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皇甫少主与姜承比武,不知胜负如何?”
“平手。”皇甫卓这回抬起了头,嘴角轻轻上扬,眼眸明亮如星。
欧阳英笑着点了点头,道:
“承儿,皇甫少主比你年纪小,却能和你打成平手,你啊,日后还得勤加苦练!”
“是,师父。”姜承道。
“哈哈,我看姜师侄腰背挺直,下盘稳健,吐纳匀称,想必内外功夫都十分了得,和卓儿打个平手,只怕还是谦让了犬子。欧阳兄真是教导有方啊!”皇甫一鸣趁机观察了一番姜承,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又给欧阳家戴了一顶高帽。
“哪里,皇甫门主过谦了。只怕是皇甫少主谦让了姜承……”
两位门主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听得皇甫卓耳边一阵聒噪,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总不能使性子走人,只好继续陪着姜承跪在地上。说起来,这武林世家的公子哥还真不好当,他和夏侯瑾轩两个人陪着姜承走进来就下跪,直到现在也没人让他们起身,真不知道自家爹是不是故意顺水推舟体罚他。
好在夏侯瑾轩和皇甫卓两个人都不是后爹养的,等大人们互相吹捧恭维够了,总算有人想起已经在地上跪到月至中天的三个小孩子,欧阳英见两位少主毫发无伤,刚才又被皇甫一鸣捧吹了姜承,自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对姜承做门规处置,更何况还有个倔强的皇甫卓方才开口替姜承求情,因此欧阳英便顺带让三人全都起身,打算将这件事告一段落。
“好了,瑾轩,折腾一天了,别再叨扰众位世伯和师兄弟,跟我回房休息吧。”夏侯彰率先打算撵人,皇甫一鸣也对皇甫卓使了个眼色,皇甫卓自然乖乖地站在了自家爹的身后。上官信看着虚惊一场,也放下了心,笑着向欧阳英告辞。欧阳英命萧长风派弟子送三位门主回房,方才站了满屋子人的会客厅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姜承和欧阳英两人。
“承儿,你也回房休息吧。”欧阳英心情不错,一来两位少主平安无事,二来姜承还能和皇甫家的少主打个平手,侧面映证了折剑山庄实力不弱,因此的确不打算追究姜承私自比武带人出庄一事了。
然而,姜承却很自讨没趣地说了一句:
“师父,姜承无能,没照顾好二小姐,请师父责罚!”说完,他再次扑通跪倒在地,而欧阳英的心则随着他的跪姿一起跌下了悬崖——
“倩儿怎么了?”
“听说是受了风寒……”
欧阳英觉得自己的心跟荡秋千一样,方才险些跌到谷底,此刻又被一根绳子悬挂到半空,他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继续吊着一口气,看着这沉默寡言的弟子话说到一半,一点都不爽快利落,心里又急又闷,追问道: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