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摇着那蒲扇,半眯着眼睛道:“是记者,却不进报社,反而想自己做报刊?”
韩君统敛眸:“想自立门户罢了。”
钟伯也不说话,自顾自摇着那蒲扇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小小的厂前,一人坐,两人站。前有高挂明月,身后有连串暖灯,把昏暗的堂前照亮,影子拉得长长的。
钟伯的视线落在了韩君统身上,他的外套口袋里有轻微的鼓起,外面还有冒出的一个笔帽头。
有些人的习惯是一下很难改变的。
他仰头看着那明月,被黑雾吞咽又吐出,暗淡的光辉却使其成为了空中最特别的存在。
钟伯报了一个数字,那一瞬韩君统和安秀珠都睁大了眼。
他收起了蒲扇,压下了嘴角:“这就是我的报价,我年纪大了,得给自己留个养老金。价格嘛,确实比市场价贵一点,但你若想找别家那是不太可能的,除了我没有人愿意把铺子卖出去。而这片地盘的一圈子人都是靠着出租吃饭的,没人愿意沾一身腥。”
钟老的视线往自己身后一瞥,两人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更是吃了一惊。
那……那不是印刷的机器么!?
那堆东西原本被蒙了防水的布料,现在被揭开了一角,这才为什么他俩能看个真切。
“前阵子有别的厂破产倒闭了,老板跑得快,用工人喊我去拉他们不用了的废铁,我看那些机器还能用,卖了可惜了……你们要是拿了这个厂,里面的东西就归你们吧。”
钟伯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又落在他们的身上。
安秀珠怔在原地,这……这算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地有些颤抖:“谢谢您,我们回去就……”好好想想,毕竟也是一大笔钱。
正要这么说,韩君统就说话了:“成,我们明天就拿着合同来找您。”
嗯??
安秀朝韩君统看了过去,见他表情认真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下一急,只是不好临时反驳。
听老伯说他姓钟,也跟他好好告了别。在离开的时候,安秀珠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他问:“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不再压压价格了吗?”
这至少比其他的店面贵出百分之三十呢!
韩君统摇摇头,抬颌示意她先上车再说。
他开了车来,就停在路边。
韩君统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开了车门,等两人都在车里时,他才解释道:“那个钟伯伯说的对,这边的厂子提前被人通知过了,其他人是不会租给我们的。至于他这里……贵是贵了点,但那机器如果能用的话其实也能抵掉一笔费用。总而言之,直接答应是最好的。”
韩君统呼出一口浊气,目光望着虚空的前方一点逐渐坚定,压下心中的激动:“合同我来拟定,等明天银行上班我去处理账号的事情,你先跟学长说,让他做好开始忙起来的准备了。”
安秀珠明白了韩君统的意思,她的心蓦然一跳,手心开始出汗,淡淡地嗯了一声掩饰内心的。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韩君统把安秀珠送回家后,自己也回了家。
书房的台灯照着桌上白纸黑字,他写字时候反而安静的,缓慢的。暖光落在韩君统的脸上,从抿起的唇角至高挺的鼻背,再往上是他眸中偏执的认真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