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再回眼时便见树影下站着他的身影。只见来人一头白发,一手负剑于身后,眉眼温和至极,身上的白袍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真真就像踏着月光而来的仙长。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师尊都会在感知到她有危险时第一时间赶到。
姜止吟刚收回剑便听他问,“方才那魔族可曾伤到你?”
“未曾。”她停顿一下,觉得有必要把一些信息告诉师尊,又道:“那魔族仿佛是为了魔物而来。”
卜阳子第一反应是,她没受伤便好。又听她后半句不绝晃神,片刻后又道:“魔族数年前便受重创,不免有些人想要拿回魔物复兴。此事我同诸长老商议便好,你近来要多注意紫云峰还有没有其他魔族。若发现便压入夜牢,我随后审问。”
他说这话时眼里的温存已然不见,就连平日微勾的唇角也抿的很直。
姜止吟平日里不知道师尊作何感想,但起码此刻,她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杀意,似乎....还藏着一丝恨意?
“对了。”似是想到什么,师尊的话重新将她拉回,卜阳子顿了一下,这才正正道:“你的师弟日后也要多加关照些。”
“好。”她说,声音很轻。
师尊交代完几件事又说着要巡视几圈紫云峰后,再抬眸间,人已不见。
*
居雅洞的风也很大。
山风卷着松涛,带着吓人的声浪,卷起又落下。
“叩叩。”
轻叩下,魍楼一瞬张开双眼。因为方才心里装着事,所以才一直没睡着。
魍魉玲和姜止吟两个名字在脑中交替出现。
梵尘山的人到底会把魍魉玲放到哪里;姜止吟身上的魔物又是从哪里来的;魔物长期放在她的身边很危险;姜止吟到底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各种思绪扰的他烦躁至极,终于外面有了动静,魍楼这才收起万般思绪,略一摆手将门打开。
来人旋即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尊上责罚。”说到这,杜天神色忡忡,“属下...也未查明那女子身上是何魔物。”
话音甫落,周围的气息都有一瞬冷凝,只见一身白衣拂在他的眼前,孤冷出尘,却透了些不耐。见状,杜天头垂的更低了,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他害怕的人了,如果有那便是他的尊上。
他的尊上原身也仅是一只九尾狐,在妖界算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平时他不会注意到的小妖,有朝一日蜕变成了魔主,一路走来,毫不夸张的说,他是踏着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的。
杜天打心底里敬佩他,所以唯一不怀疑的便是他的能力。跟尊上呆的久了,他自然也知道尊上的脾性——先是不耐、进而烦躁,最后生气。
他想,没人能承载一个魔主的怒火。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猛然攥紧,杜天张了张口,蓦地想起了什么,神色缓了下来。
“尊上,属下去的时候魔物还在她的身边,那女子仿佛受到了些反噬。真的是天助我魔族兴盛,现在、现在去去定然能抢回圣物。”他越说越激动,却未发现自己的尊上仿若愣住,定定站在原地。
魍楼原本对他的歉语完全没有兴趣,只听见一句,她受伤了!
还是魔物反噬.....那很痛吧?!
想到这里,魍楼心里仿若揪痛一下,晃过神来这才再次确认,“她受伤了?”
杜天微微抬起身子,摇头,“不是受伤像是反噬。”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白影已然要走,杜天回身,便见自家尊上不带犹豫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正是清心洞。
屋外夜风阵阵拍来,杜天仿若未察觉到丝毫冷意,反而看着魍楼离开的方向漏出出乎意料的兴奋感,那种感觉瞬间充斥全身。
太好了!圣物终究还是魔族的。
……
清心洞。
这是一座建在紫云峰边端的洞府,离居雅洞隔得还有一段距离。
屋外月色如银,缟素般的月色映在魍楼俊美非常的侧脸上,他站在府外,手里捧着一碗水。
若此时屋内有人出来,便会见到他唇色苍白,额间渗出细细的汗珠。
可惜的是,无人出来。
没几息,便见那人眉眼一展,脸上血色如常,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是吃醉了酒的幻觉。
魍楼的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屋内的幽光上,微启的薄唇轻轻压下后,这才上前。
“叩叩——”
无人回应。
魍楼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他垂下头,手里的水还能嗅到几丝热意。
她不在吗?
还是说....?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就在他越想越糟糕之时,一道暖光轻轻地洒在他的脸上,随即铺满他的全身。
那是他见过第二温暖的光,第一是初见她的时候。
姜止吟抬眸望去,只见对面那双深邃的眸子也正定定看着她,神色不明。
好半晌,才听他开口,“师姐。”
仿若同初见时那声“姜师姐”一样,这两个音节淬着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可冥冥之中,她又觉得。这二者,一样。
却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