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缓缓说道,拖长了声音。 她的语调很平静,但话语之中仿若充满了威胁之意。 “而且,纪姑娘所犯之错,国法难容。即使皇上有心宽赦几分,但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能行事随心所欲,视国法如无物……若真的为着盛指挥使年轻气盛的一点私心,便轻率赦还纪姑娘的话……又何以服众?” “……毕竟,先帝亦曾有言,‘未立寸功于国’,何以获此厚待?” 谢琇:“……” 啊,明白了。 这么明晃晃的阳谋,傻子才听不懂她的话吧。 北陵求娶皇女,但永徽帝舍不得他唯一的女儿长宜公主。而且宗室凋零,听上去先帝也只有一弟,就是上代的承王。这一代的承王,如今还被北陵扣在手里。 这种罪,不能让承王家重复遭受两次。 因此,永徽帝需要一位养女。 当然,他可以选择其他大臣之女。但那些千金贵女,多数身娇体贵,即使有性格坚毅之人,但论武力值而言,绝对无一人可以及她半分。 更何况送去北陵和亲,就等于变相的死刑判决,皇帝也不想与他手下的重臣结仇;相较之下,她曾经主掌侍郎府中馈,又是“天南教”右护法,心计手段,自当是不缺的,容貌修养,也在优异之列。而且她其实说到底只是一介孤女,即使送去北陵,也不会引起哪位重臣心怀怨望…… 哦,盛指挥使或许会痛心疾首,痛苦不堪。但他太正直了,太忠义了,这种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压在他头顶,便会压得他作声不得。 家国大义在前,便纵有千言万语,更如何说起? “……你意下如何,纪姑娘?”屏风之后,高高在上的皇后这样问道。 而答案,她们两人或许都已经心知肚明。 纪折梅,就是“拜月使”傅垂玉;当然也是云川卫指挥使盛应弦人生之中唯一脱轨的缺憾。 倘若她能应下此事,解了皇帝心头之患、眼下之困,远去异国、从此不再归乡,那么盛应弦的人生将重新恢复圆满无瑕——天子将可以继续放心信任他,放心让他办差,放心让他一路步步高升,为国效力…… 谢琇没有立刻说话。 但她双臂一展,身着的华服宽大的袍袖随之舒展开来,随着她向前躬身深深拜伏下去的动作,那袍袖如同大雁的双翼一般,平整地铺展在她身躯两侧。 她伏拜于地,前额抵上了自己叠起平放在地面的金砖上的手背。 金砖表面平滑而冰冷,那股冷意透过她的掌心、手臂、双膝……而传进她的身躯中去,使得她感到遍体生凉。 她听见自己说:“民女敬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