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卯时末刻,天刚大亮,户部侍郎府中婢女进屋打扫,却发现叶二少爷叶九安不省人事,悄无声息死在了屋中。
经诊断,是因为突发厥心痛而死。
这病症是叶九安生来就有,最忌情绪起伏,大动肝火,作为户部侍郎的嫡次子,叶九安一直养尊处优,身体一直将养得很好,没人敢碰他。
除了昨日在稼君轩。
他被君染反手掀翻在地,当时不显,但回到家后,却触发了厥心痛。
厥心痛者,旦发夕死,夕发旦死,而叶九安没挺过来。
叶九安的父亲,也就是户部侍郎叶大人痛失爱子,又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找到刑部尚书,两人带人闯入嫁君轩,直接缉拿了君染,让人用封条封了稼君轩的门,勒令其闭门整顿。
顾璟仔细听着暗探的禀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眼下更关心的,是君染,更确切地说,是他身上的同命蛊,以及他有没有泄露昨夜之事。
顾璟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昨夜君染回去以后,有没有见别的什么人?”
暗探想了想,“有,鸨妈妈进了他的房间。”
说曹操曹操到。王府的门房小跑到顾璟跟前,说鸨妈妈正等在门口,着急要见她。
顾璟皱了皱眉,猜到鸨妈妈所为何来,无奈开口,“让她进来吧。”
院里所有仆婢都被请了出去,鸨妈妈直接被带到顾璟跟前。
她发髻有些乱,衣衫也打了褶,想必是匆匆赶来,一见顾璟,她当即跪了下去,“小王爷,叶公子的死和稼君轩无关,小王爷,恳请您看在往日情面,出面斡旋。”
来往美人梦这么多年,顾璟同鸨妈妈的关系一直很好,甚至有些朋友之谊,但此时此刻,顾璟却没有将人扶起,而是坐在一旁石椅上,慢慢饮了口清茶,声音异常平静,“妈妈,素闻你背后有皇族坐镇,出了这种事,怎么先不去找他们?”
沉默半晌,鸨妈妈苦笑一声,“都是谣言。”
美人梦和稼君轩的背后,从来没有靠山,所谓有皇族坐镇,只是自编自纂,用以自保。
鸨妈妈叹气道,“叶公子之死,多半不是因为君染,然而户部和刑部的两位大人根本不听辩解,塞了银子也不为所动。君染这孩子走得急,但临走之前,他让我来找小王爷,说这事儿只有您能解决。”
只有她能解决?
顾璟把玩着玉白瓷杯的手指一顿,“妈妈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纨绔。”
鸨妈妈闻言沉默下来,转瞬,却有些无奈地说出三个字。
“同命蛊。”
霎时,顾璟神色一凝。
君染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秘密。
“他倒是会打算盘,用这个来拿捏我。”顾璟不禁嗤笑一声,“刑部大牢是吧,我亲自去会会他。”
午时初,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看守森严,寻常人进不得,但顾璟狐朋狗友众多,跑了几趟腿,又塞了点银子,终于得了一炷香的会见时间。
昏暗幽深的大牢内,狱卒在前头引着,顾璟跟在后头。
一路上,她一直皱着眉,总觉得叶九安之死有哪里不对劲。
按照时间来看,卯时末,叶九安被发现死在家中,辰时,刑部在未经审讯的情况下,立刻封了稼君轩,并直接带走了君染。
这动作未免太快。
按照章程来看,京中大小案件,首归京兆尹府管辖。叶侍郎即便怀疑他儿子的死是君染造成,也该先知会京兆尹,由有司衙门提人审案,确定了是君染误杀人无疑,再整理卷宗,将其上报刑部,由刑部复核判刑。
可现在,刑部跳过了中间乱七八糟的步骤,直接押着君染进了大牢。
这做法真是好生奇怪。
若说户部侍郎是痛失爱子,所以才急着置君染于死地,那刑部尚书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又为什么配合一个小小的侍郎,去关押一个南风馆的头牌?
户部侍郎、刑部尚书...
突然,顾璟神思一顿,她陡然想起一件事,这俩人的背后,似乎都站了同一个人——太子。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到了。”
正惊疑之时,狱卒将顾璟带到一间四处无人的牢房前,小声叮嘱她,“小王爷,您抓紧,这是上头要紧的犯人,切记只有一炷香时间,多了小的不好交待。”
顾璟回过神,塞过去一张银票,温声道,“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不多时,等狱卒走了,顾璟这才看向牢房内。
牢房简陋,只有一张黄泥糊的石床,上面铺满稻草,而君染斜斜倚靠在石床中央,姿态闲散,一点儿也不像蹲大狱,反倒像是来此处闲游的富家公子。
顾璟见状气笑了,“你倒是悠闲得很。”
听见她出声,君染微微扭过头,烛火晕着他漂亮的丹凤眼,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小王爷有把柄在我手里呢。”
忍着一折扇拍死他的冲动,顾璟蹙眉道,“动你的是人是太子,是不是?”
“......”一缕讶异之色飞快自君染眼中闪过。
美人梦和稼君轩,看似是鸨妈妈的产业,实则幕后之主,是他自己。
这两处风月场,堪称京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每日每月都有流水的金子涌进,即便是给官府看的明账上,每年也有几万两的税银出项。
更不必提私底下的暗账。
这些年来,多少人惦记美人梦,却听闻其背后有皇族坐镇,没有人敢将它吞下。
但不久之前,却有人打着皇室旗号,明里暗里敲打,想要全盘盘下美人梦。先前他不确定此人是谁,太子、三皇子,或者几位有权势的宗亲,都有可能。
直到叶侍郎借着亲儿子的死对稼君轩发难,再到刑部尚书露面,他这才有了几分揣测。
没想到的是,这定北王府的小王爷,看得也如此通透。
倒省得他浪费口舌了。
君染眼神中多了几分正视之色,“看来小王爷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