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起了她的重量。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郦姝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
她扶了一下鬓边的凤钗,状似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没事,就是头面太沉了有些不习惯。”刚刚回宫,她不想给谢徇添太多麻烦。
确认郦姝无碍之后,谢徇蓄势待发的另一只手才收了回去,慢慢攥成拳状背到身后,但黑眸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冷意。
战场上呆了好几年,到底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有什么隐情,他再清楚不过,郦姝方才踉跄的那一下子分明是膝盖无力的表现。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郦娘娘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但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温声征求郦姝的意见:“正巧儿臣将太医院的刘院判请来了,让他给您诊一诊脉可好?”
五根手指被谢徇火热的掌心包裹再松开,郦姝再次走神了。
一团乱糟的脑子里难好不容易得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结论:三殿下长大了还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就连这双已经比自己还要大出一圈的手,都在渐渐向成年男子靠拢。
“好——我们先进去罢。”她有些迟钝地答应下来,只要别再叫她继续在门口丢脸就行。
当然,谢徇也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郦娘娘在行宫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是亲眼见过的,少不得要落下什么毛病。不让太医给郦姝看一看身子,谢徇不放心。
“娘娘仔细门槛。”
终于找到机会,兰华赶紧挤上前来扶住郦姝。娘娘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再清楚不过。
郦姝这才回过神来,她没有看向脚下,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高处——
延禧宫。
琉璃黄瓦下,飞檐斗拱簇拥着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分外显眼。匾额上墨色尚浓,显然是新写的。
转过影壁与游廊,早早就有宫人与内侍在庭院中等候新主子,一见到郦姝的身影出现在殿前,便齐刷刷跪了一地。
“奴婢/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看清跪在最前面的人影后,郦姝攥着兰华的手一瞬间收紧了,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圈圈。
“霜华!”
她万万没有想到,霜华居然还在等着自己。
在这宫中,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常理。正如郦姝没有想过,谨小慎微的兰华可以在行宫中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她也没想到圆滑通达的霜华会甘受清苦等自己回来。
抬头望向郦姝的时候,霜华的鼻尖也酸了:“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除了霜华之外,其他的宫人内侍都是新面孔,但并不妨碍他们一个个眼泪汪汪地表示对郦姝回宫的欢欣与感动。
郦姝强忍着泪意,一手搀着霜华,一手作虚扶状:“大家都免礼罢,你们的心意本宫都心领了。”
一旁,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谢徇皱起的眉头都快能夹苍蝇了。
清楚霜华同郦姝的感情非同一般,他才勉强能够接受,但投向其他人的视线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那一群胆大包天的奴才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居然敢上赶着博取郦娘娘的注意!
一想到郦姝的目光以后可能会分给这么多人,谢徇忍不住危险地眯起了凤眼。
一手拉着一个大宫女,郦姝头一次对这个皇宫生出了归属感,从此之后,她不再是一个只有名姓的躯壳,她有兰华,霜华,还有三殿下——
郦姝回头招呼谢徇,还未来得及收回泪珠的杏眼中碎星点点:“走了。”
“阿徇。”
- -
进了内殿之后,郦姝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摘下满头的簪钗。将层层叠叠的吉服也换下来后,她总算是放松了肩背坐在梳妆台前,长舒了一口气。
明间还有谢徇在等着,兰华和霜华也不敢多耽误功夫。
兰华手脚麻利地替她重新挽了一个随云髻。霜华又拉开了四开门的紫檀木嵌象牙雕花衣柜,从里面拿出两身衣服来让郦姝挑选:“娘娘想穿哪一件?”
郦姝偏头看过去。
一身是锦葵色的交领襦裙配淡绯半臂,另一身是梧枝绿的夹衫配玉簪色的绫裙。
“娘娘觉得这身如何?”霜华拿着锦葵衣裙的手举高了些,“这个颜色喜庆,也更衬您的身份。”
郦姝却摇摇头否决了,指了指梧枝绿的衫子道:“穿这两件吧。头上戴的首饰也清爽些。”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入宫那年的除夕夜,谢徇凤眼晶亮地夸她的银镯好看。
半个时辰之后,换了一身家常打扮的郦姝才在两个大宫女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可刚踏入明间,她就被里面站着的太医给吓停了脚步。
等等,自己之前答应了阿徇什么来着?
谢徇却不给她半分退缩的余地,从黑漆交椅上站起身来:“刘院判,麻烦您给本王的母妃诊一下脉。”
“王爷放心,老臣一定尽力而为。”
刘院判恭敬地拱手一揖。
坐定在上首,郦姝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脑子转得飞快。
可右手袖口刚拉起一半,她的动作就陡然顿住了,悄摸摸地将搭在脉枕上的手腕换成了左手。
可动作再快,也逃不过谢徇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鹰隼般的利眼。
将郦姝遮掩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谢徇心头生出一阵焦躁,郦娘娘还有什么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