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是这样,转瞬即逝,毫无痕迹。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留下什么,就这么把她抛在脑后,不再回来。
许昀昼,你也是一样的。
你知不知道,生离死别痛的她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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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葵夏!别睡了!”林潞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疯狂摇晃。
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唯独桌子上一片狼藉。葵夏理好爆炸的头发,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她清清干涩的嗓子:“干嘛啊?”
“你一会不是还要去见作者吗?还睡?”她牵好葵夏的衣角,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2021年,葵夏29岁,她成了一名文学杂志的主编,大学四年,工作五年,她逐渐变得圆滑,为人处事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她也变得毫无生气。
林潞知明白,她和何至都没再提过许昀昼,他们三个总是默契的回避着这个问题。
葵夏那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被永远藏在了渡口潮湿的夏天里。
葵夏举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还有一会,不着急。”
“你是哭了吗?”林潞知蹲下来,指着她发红的眼角。
葵夏笑着摇头:“我做梦了。”
林潞知的瞳孔颤了一下,她靠在桌子旁边,叹了口气:“唉,何必把怀念的时间弄的比相处还要长呢?”
葵夏吸吸鼻子:“是啊..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许昀昼。”
“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好不好。”
企鹅闹钟发出声响,林潞知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她说:“我先走了啊,我下午还要去见个客户,晚上晚点回来。”
葵夏点头应好。
“啪嗒。”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又只剩下她一个了,葵夏推开桌子,站起来想要去接水,下一秒,桌边堆积的本子倒塌,散落一地,她回过头,放下杯子蹲在地上开始收拾。
手指划过几页废稿文件,她突然看见桌子底下躺着一个黄色的星星笔记本,她钻进桌子底下,伸手掏出来。
是许昀昼当时送她的新年礼物。
十几年过去了,封面早已褪色,边角也开始卷曲泛黄。
葵夏小声嘟囔着:“怎么在这里,之前找好久都没找到。”
她左右看了看,想要放回抽屉里,可下一秒,笔记本中滑落出一张纸条。
许昀昼送她这个本子之后,葵夏舍不得用,回家就放进抽屉里收起来了,如今内页松动,她才看见。
她捡起纸条,翻过来。
少年青涩的笔记印在纸上:“那年,我尝试抛弃整个夏天,可我终究还是无法忘记你的脸庞。”
猛地吸一口凉气,她认出来了,瞳孔颤动,是许昀昼的字迹。
葵夏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扎进那对倒塌的本子里,终于在最底下的一个盒子里翻出一个信封,是当时林潞知给她的,许昀昼走了以后,她拒绝接受一切关于他的东西。
她稳住颤抖的手,一点点撕开。
是一封信,不对,用遗书来说更合适。
对不起。
我愚昧、自私 、你万不可念我。
你往前走,跑快一些,不要回头。
我的选择,是当时最轻松的解决办法。
至少在那一刻,我重获了海水屏障外的一小点氧气,让我痛苦不堪的人生得以喘息。
回头不再看,十七岁的荒诞人生。
我唯独舍不得你。
信的结尾处,最后落笔。
葵夏,世界大好,苦难已过。
2009.7.27 许昀昼
骤然间,回忆涌入脑海,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葵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十二年后,许昀昼对十七岁的葵夏说:
“葵夏,往前走。”
“葵夏,别回头。”
结果她一个人,千辛万苦不计后果地走了十二年,许昀昼今年渡口会放烟花,你回来看我一次吧。
十七岁,她在卑劣的青春中失去了一半的心脏,跨过时间的长河,留白的记忆被那个透明的助听器占领,葵夏想把自己掰成两瓣,一半留在08年的夏天里,另一半留在21世纪的心里。
她希望留在那里,永远与那颗心脏共存。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看着人声鼎沸的人群,绚丽多彩的烟花,光影模糊了海面,赤脚踩上柔软的沙石,他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白色的衬衫被光打的透亮,嶙峋的背影,两条空荡的裤管,像蝴蝶翩飞,眼前的景色让人感觉头昏眼花,葵夏站稳了脚。
许昀昼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
她想,她终于等到了那次心脏的共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