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被邀到沈家过除夕。
没人注意的时刻,叶恩弥用筷子尖蘸了点茅台,晃在眼前逗她玩儿,笑说她肯定不敢试一试。
盛凌薇最怕别人说她不敢,非但尝净了筷子上的酒,还自己倒满整整一小杯,咕咚咕咚喝下肚,把一边的叶恩弥都看愣了,伸手想拦,也没拦住。
多年过去,叶恩弥已成沈家的禁忌。
叶澜不敢提起,只好顺着老人家的话,点头称是,又说:“薇薇那时候年纪小,尝一点就醉了,还说要嫁给小知呢。”
当时盛凌薇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第一次接触高醇度的酒精,醉得一发不可收拾,长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对于这一段酒后轶事,她倒是毫不知情。
余光里,见沈恩知神态从容,轻轻点头:“我问薇薇是不是认真的,薇薇还跟我拉钩,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做我的新娘。”
他语声向来寡素,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唇角淡淡的笑弧,不自觉地越牵越开。
叶澜也就跟着笑:“那会儿薇薇还是个小姑娘,已经这么言而有信了。”
盛凌薇手指间无端发痒,突然想抽烟。
餐后打开电视,恰巧是北京体育频道,竟不期然看到叶恩弥。
电竞快讯栏目的主持人正在读稿:
“……五年前不败神话的缔造者,唯一的世界赛双冠王,手伤退役三年之后,突然高调宣布复出……”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是他多年前比赛的官方定妆照。那时的叶恩弥姿态秀拔,身穿浅色队服,露出一截脖颈又瘦又白,下巴微抬,还是稚涩飞扬的少年面孔。
叶澜神态一下不对劲了,手上松了力气,水淡云轻的玉镯子磕在茶几边缘,一声清脆碰响。
她定看着电视机,目光怔忡又哑然:“小弥……”
沈家爷爷断然撂下拐杖,厉声喝道:“关上。恩知,听到我的话了吗?关上!”
沈恩知面无表情,抬手换台。无人察觉地,轻轻一揉眉心。
切到音乐频道,在播放演唱会的现场录像。琴音喑哑,一沉再沉,配合着低暗的男人声。
——让理智在叫着冷静冷静,还恃住年少气盛
——让我对着冲动背着宿命,浑忘自己的姓
“恩知哥,我出去抽会儿烟。”盛凌薇忽然说。她音量放得很轻,只给他听见。
这是爷爷立的规矩,哪怕是沈州同,进了家门也得把烟掐灭。
她拿起电子烟和手机,躲到外面花园。
难说抽烟是不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总之才到门外,已经给叶恩弥打去电话。
一接通就问:“什么时候还回北京?”
他故意反过来问她:“怎么不来杭州呢,薇薇?”
“干嘛?我才不去。房子都装好了,马上就能搬。”盛凌薇说,“而且北京到杭州太久了,我好累,懒得动。”
“嗯,好。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叶恩弥宽容地说,喉里酝酿几分薄笑,听起来舒缓而闲适。
温热暧昧的语态,似是意有所指:“那就,薇薇歇着,我来动。”
客厅的电视里,音乐还在继续。被傍晚的长风筛得模糊,难以认清字句。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
——好想说谎,不眨眼睛……
电话挂断,盛凌薇回过头。发觉沈恩知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一手扶在窗框上,静静凝望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霎时间,她感到嗓眼紧涩,不确定他到底听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