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不出意外是秦淮河。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被那个奇怪的漩涡带到了应天府,还带到了应天府最为繁华的地段。
走过石桥,主街区顿时出现在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秦淮水街,门庭若市,酒旗招摇。乌篷船从秦淮河上缓缓驶过,带过一阵香粉气与大笑。
陈馥野一时间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今日街上实在是热闹,也不知秦淮河畔是不是每一日都是如此。
摸了摸行囊,里面的东西倒是一样没少。衣物,几个不知道值不值钱的珠钗,还有那从学校宿舍带过来的《大学生就业指导手册》,奶茶店项目策划案,以及塑料瓶装茉莉清茶。
至于陈胥松给自己的行囊,估计早就沉进江底了。
回想了一下古装剧里的做法,陈馥野决定先找个典当行,用珠钗换点活命钱。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当点银子。
勉强从两个框里装满大鹅的扁担中间挤了过去,好不容易钻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退两步,脚跟却猛然踏空——
“小心……”
习武的身体条件反射般调整重心,果断向前跪倒。
“喔唷,姑娘真是好身手啊!”
声音当即改口道。
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险些摔进河里。
这里是那些乌篷游船接客的地方,没有栏杆,台阶直接入水,不注意看还真容易跌下去。旁边树了一块很多余的牌子:
【河段水浅,请勿扑腾】
陈馥野站起身,拍拍膝上蹭到的灰,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多谢。”
道完谢后,陈馥野眉头一沉:“……”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转过头,只见一个头戴草帽,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年男人正盘腿坐在地上。
他的身前摆放着一个碗,一块木牌,属于某种传统职业的经典搭配。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木牌上写的基本都是“卖身葬父”、“赏口饭吃”之类的。
但是这块木牌上,却是用金粉墨水写着亮瞎双眼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旺铺招租】
?
陈馥野:“……旺铺招租?”
老头得意地捋着胡子:“是啊。”
“旺、旺铺?”
“自然是旺铺。”
“……”
“旺在哪儿了?”
听到陈馥野这么一问,老头顿时来了劲头:
“呵呵,所谓旺铺,一要讲究坐北朝南,二要讲究明堂坦荡,三要讲究前有靠山。汇此三点,方能聚财旺气,生意兴隆,正所谓盘龙之地,就是我这块地皮了!”
“坐北朝南倒是没错。”陈馥野抱臂,“明堂坦荡在哪里?”
老头向天上一指:“采日月精华,谁说明堂不坦荡?”
“前有靠山呢?”
老头向前方一指:“正对紫金山,可得我朝洪武大帝神烈庇佑,谁说前无靠山?”
“…………”
陈馥野张张嘴,随即决定闭嘴。
很想反驳,但是没有证据。
“可是您光是拿块牌子坐在这里,这地皮就是您的了?”陈馥野指出另一个尖锐问题。
说罢,老头呵呵一笑,从碗底抽出一张白纸黑字,印着红色官印的纸来。
“如何处置地皮是老夫的事情。”他将那张纸拍到陈馥野眼前,“但这地契可是货真价实的。”
上边红色的是官印,刻着【应天府土地管理司】的字样,明确标注出了这块地的面积、坐落位置、四至边界、使用范围,以及买卖双方和价钱。
甲方自然是应天府,乙方就是这老头,名叫房守仁。
并且根据地契上的条文内容来看,这老头坐着的空地,是商业专用地,需要向应天府定期交税的。
这意味着,这块地是一块根正苗红的合法地皮。
“您还真是财大气粗啊。”陈馥野蹲下来,把地契交还给这叫房守仁的老头,“第一次见坐在自家地皮上乞讨的。”
房守仁朗声推让:“哎,俗话说得好,老夫我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陈馥野:“…………”
还挺有自知之明。
方将那地契收了一半,房守仁突然放下,捋着胡子抬头仔细打量起陈馥野来。
“嗯?真是奇了怪了。”他说。
陈馥野心下一惊,心想这老头不会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吧。
又细想,陈胥松给的那枚梳钗,早在被船夫张小二认出来时摘了下来,估计在溺水时被冲走了,这应天府的街边老头没理由认识自己。
“怎么?”陈馥野蹙眉。
房守仁并没有回答,左看右看,点头连声“啧”道:“有趣,有趣。”
“先说好啊老头。”陈馥野抬手,“如果你想看完面相之后强制收费,我可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的。”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房守仁拍了拍脚边的地,“老夫我像是缺那么点钱的样子吗?”
看着他那装了三枚铜钱的碗,陈馥野:“不像吗?”
房守仁:“……”
“好,先不说那个。”
他假意咳嗽两声,高深抚须,翻着白眼掐指算起来。
于是陈馥野就满脸厌烦地看着他的小动作,仿佛电视剧里江湖骗子约定俗成的动作模版。
片刻后,房守仁咂舌摇头。
“怎么?”陈馥野问。
他眉头紧锁:“哎,我看姑娘你此生怕是命途多舛,有天煞之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