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二年,夏。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府九州西川路,四十三县不相识。
剑州永归县,有个上阴乡,祖上铸剑为生,今世道重文轻武,铸剑者再不受重用。斗转星移,已与普通村民无异。
剑州以剑阁闻名,初唐时期所置,相传剑阁有一铸剑高手,研得御剑之术,在此开宗立派。
楚茵茵望向长眉白须老头,目光炯炯有神,正是铸剑祖师铸魂,按照年岁,喊他一声祖宗也是当得,可他非要与凌平洲结为兄弟,也就随他了。
他喜凌平洲的七星龙渊剑,号称可与干将莫邪媲美。为了借住剑阁东崖,凌平洲干脆将龙渊留在剑阁,任他研究。
剑阁东崖有云梯,绝壁数千丈,即剑山之危峰,旁视众岭,下瞰绝涧,云梯可通上阴乡,道阻且长,乡民本不常来。
铸魂虽不出剑阁,却是个百事通,能知天下之事,讲完神剑化龙的传说,又过问起凌平洲的终身大事。
“七月七是个好日子。”铸魂老头兴致勃勃:“这日是要举行封后大典,赐宝册,定国母。”
“定的何人?”楚茵茵温声问。
“据说是李家,再选些妃嫔,还有个瑾王殿下送进宫的,具体是何人,老朽暂不知。”微风吹过他的白须,笑容很是亲切。
楚茵茵抿了抿嘴,莫不是李家秋怡?瑾王殿下送进宫的,应是楼慢慢了。
“说起瑾王,他府上也有喜事,瑾王妃诞下个麒麟子,朝臣只听瑾王提起这事,并未公之于众。”铸魂年纪大了,再不铸剑,颇喜议论天下是非绯闻,这亦是上阴乡的独有乐趣。
楚茵茵下意识看向凌平洲,他依旧神态自若,自己却有些稳不住,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瑾王妃生了?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很啊!”
“怎的冬季完婚,夏季就生孩子了,这孩子怕不是他的吧?”铸魂轻轻摇头,只猜想这瑾王怕是头顶绿的发亮。
楚茵茵不由的想起一个人,刘依华。
只是不知他是将瑾王妃的位子提了刘依华在做,还是将刘依华的孩子,按在了‘瑾王妃’名下。
只得微微一笑,表示完全不知情。
凌平洲轻咳了声,缓缓放下茶盏:“七月七,的确是个好日子。”
放眼望向重峦叠嶂的山谷,云雾缭绕,翠鸟空鸣。
“贤弟与茵姑娘何不借此良辰吉日完婚。”铸魂早是活成了人精,不肖打眼就能看出这少年藏也藏不住的情愫。
“是,有劳铸兄为我二人证婚。”凌平洲正儿八经作揖。
当初万岁山私奔,总归是不足为外人道之事,楚茵茵心中愧疚不安。
凌平洲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纱,铸魂问过几次,都未明说。
如今乡里不少人非议他们,说是兄妹背伦。铸魂再提出婚事,凌平洲自是一副敢做敢当模样。
*
瑾王府,迎晖堂。
“王爷对一只狸奴尚且爱护有加,孩子尚未满月,去其生母实在残忍,请殿下三思。”韩汝子在迎晖堂前跪了两个时辰,欲为孩子生母请命。
“生母?”赵元瑾苦笑,颇为伤情。
“母子别离之苦,对一个母亲来说,已是最大的煎熬与折磨。”韩汝子面露不忍。
“孩子的生母是王妃楚氏,你可记清楚了?”脸色阴沉的可怕。
韩汝子心中一紧,同时侥幸他未再提去母留子之事。
*
七月初七。
铸魂至东崖,为凌平洲楚茵茵证婚,其门下上百名弟子演习御剑术贺喜,颇为壮观。
霞光万顷,他二人行了夫妻对拜之礼,凤鸟盘桓,绕梁不绝。
夜里与村民篝火高歌,欢聚一堂。
上阴乡有铺喜床的风俗,张婶是过来人,对此是熟门熟路。
喜房中,张婶噗嗤一笑看向凌平洲:“这,还差一样东西啊!”
“差什么?”床铺整洁,被褥床幔都是新买的,实在不知差什么。
“喜帕。”张婶虽是中年,面对凌平洲这样的美男,却是有些含羞模样。
凌平洲递上喜钱:“不必了,你出去吧!”
张婶所谓的喜帕,是新婚夫妇成婚当夜用来验身的物件,喜帕落红,说明新娘是处子之身。
“这,好,恭贺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张婶拿了喜钱,早是笑的合不拢嘴。
婚礼简朴,喜字是凌平洲自己写的,月光下树影映在窗桕,吹进来甜甜的风。
“让你受委屈了。”凌平洲接过她手中却扇,行了夫妻对拜之礼,饮了合卺酒,才算成婚。
她羞涩一笑,哪里是有半分委屈,纤手递在凌平洲掌心,两人走到窗前,繁星满天,萤火相逐,山屋寂静美好,凌平洲从背后轻轻抱她:“茵茵。”
“嗯。”她声音酥软,眸光柔的能滴水,感受着手臂上松紧不一的抚摸,身子微颤着向他怀里蹭了蹭。
微风吹动着红衣,腰带散落,顶不住她媚眼如丝,心脏像是不再属于自己,唇齿交|织声音悱恻缠|绵,他极尽温柔,央着要了一次又一次。
次日。
凌平洲望着床上那抹殷红,暗暗恼自己,又开始心疼起楚茵茵,只让她躺好,自己去溪边清洗被褥。
溪边总有妇人闲话家长,独凌平洲一个男子浆洗,免不了被嬉笑一番:“跟你说了差条喜帕吧!现在要洗被褥了。”
他垂眸未去搭理。
“怎么不让你家小娘子来洗,总是见你在浣衣。”张婶甚是不能理解。
上阴乡只这一处水源,剑阁来此地甚是不便,通常都是打水来吃,山路险峻,凌平洲怎会舍得自家媳妇去浆洗,他未搭话,自顾洗完衣物离去。
余下众人又是喋喋不休,只猜想春宵缠绵,怕是起不了身。
上阴乡出了个马秀才,本与乡里最好看的姑娘周葵思是青梅竹马,可周家穷苦,早年丧父,周母也疯了,马家也就越发瞧不上她,马秀才转头娶了县令之女邱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