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受仆固明洂派遣来过天凤县,所以也不用问路,一行人转悠了四条街道,乌陵斯引着三人来到了一家客栈。
这条街上有五六家店铺,都是供来往各地的商人休息居住的。这家客栈虽然也是,但却是仆固明洂安排在魏国的斥候所开。
牵马来到门前,门口的伙计一见乌陵斯,脸上便漏出惊喜的笑容,抱拳一拱手,便伸手接过马缰,又伸手示意众人进去,他要牵马从边门进后院的马厩。仆固明洂微微一笑,将马缰交到他手,领着叶阔兄妹进了院内。
绕过影壁,便见两排客房夹着深深的庭院,整洁异常。仆固明洂正在打量,一个伙计走过来问:“敢问几位,可是从契鹘来的客人?”
见仆固明洂点点头,伙计恭敬道:“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几位多时了,请随我来。”
说着便领几人穿过客房庭院,来到最后边的小院。此时,天已入了黑,在婆娑灯影下,可见这小院子方砖铺地,中有两棵大槐树,幽静整洁。伙计走到中间亮着灯的一间屋前高声道:“主人,从契鹘来的客人到了。”
房内主人朗声笑道:“知道了,十三你先下去!有事会叫你的。”十三躬身一礼便退下了。
随着话音,人已掀帘而出,仆固明洂打眼望去,只见一个精明干练的壮年男子,须发乌黑,举止谈吐皆刚健清朗。见十□□下,主人忙将仆固明洂请上座,躬身下拜向仆固明洂施礼,右手置于胸前,毕恭毕敬道:“臣莫都参见大汗,之前听说大汗要亲自来,莫都已经等候多日了。”
仆固明洂道:“起来吧!此次本汗来魏国是秘密出巡,切不可暴露身份,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就称我明洂公子吧!对外就说我们是契鹘来的商人,明洂,这是我在平城时的汉名,没人知道。叶阔和阿玥是我的外甥,该怎么照看,不用我说了吧!以后就烦劳你费心。”
莫都稍稍打量了仆固明洂一眼,亲自沏了茶水送到仆固明洂面前,拱手笑道:“大汗切莫如此说,臣惶恐。臣一定尽心尽力照看好叶阔王子和阿玥公主,请大汗放心。早听说大汗相貌伟岸,是草原上的雄鹰,今日见了,就知道此言不虚。”
“不必客套了。还有,无论何时都不要这么称呼他们!”仆固明洂冷声。
“是,明白了,大汗!”
莫都终于见识到了大汗的威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那种不怒自威实在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怪不得乌陵斯说,大汗是这世上少有的很难对付的人。刚才他们进门的时候,他便看到仆固明洂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变,化作了一幅淡然中带着莫测高深的脸孔,虽还能找到那种平易近人,却少了几分之前与叶阔兄妹说话的真挚和诚恳,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
“大汗一路上辛苦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与大汗接风洗尘。”莫都说完,瞧了一眼仆固明洂,仆固明洂没有言语,乌陵斯便示意一眼,莫都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少倾,莫都在门外道:“公子,酒菜齐备了。”
“拿进来吧。”乌陵斯上前打起了布帘。
一群侍女仆役托盘提蓝而入,将酒菜摆上长大的木案,厅堂中早已摆了桌案。
待侍女和仆役退下后,莫都笑道:“这些都是魏国的几道当地小菜,比不得平城那样的大地方,大汗莫要嫌弃。”
“哪里话?契鹘与魏国本就是比不得的。都坐下吧!”仆固明洂对站在身旁的乌陵斯和下首站着的莫都道。叶阔和阿玥早已经入座了。
由于是只有五个人的家宴,因此各张桌案上的菜肴胜在精致而非是数量,林林总总有凤凰胎、金齑玉脍、红虬脯、白沙龙、鹅掌炙等等一共八样。菜肴都烹制得极其精美,那酒也是醇甜无比。
草原上各部落吃饭时那些菜肴多半是牛羊肉一类,来到中原,阿玥第一次被汉人的吃食所吸引,一路上嚼干粮着实是厌了,渐渐放开了胃口,品味着其中鲜美。
莫都虽然久在中原,但是也听说了大汗对这个外甥女宠爱的紧,见她如此喜爱中原的吃食,更是兴高采烈地招待这位不一般的客人。
此时,坐在上首的仆固明洂看着这个巧笑嫣然的小丫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年遇到那个小姑娘的情形,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
“阿玥,你好好歇息一晚上,这几日你好好待在这里,要是想出去玩就让你哥哥跟着你,记着不要私自出去。”仆固明洂虽是告诫却是满心关切。
眼见仆固明洂满脸笑容地端详着自己,阿玥却没有听清楚,只一心在美味佳肴。喝了三大碗冰冰凉凉的葡萄酒后,起初阿玥还觉得消解了心中燥热,不料想没过多久,那股热力一下子在五脏六腑散发了开来,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最后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看见小丫头满脸红扑扑地枕在席上,仆固明洂忍不住对叶阔道:“叶阔,送阿玥去休息吧!”
“是,舅舅。”叶阔站起身亲自把阿玥打横抱起,送到房间里安置好了,这才回转到了厅堂。
等到叶阔回来的时候,厅堂上的伙计都退去,周遭再无闲人,叶阔回到座位坐下,莫都霍地站了起来。
“大汗,大汗之前命臣打探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这官腔一打,叶阔当下便不慌不忙地向仆固明洂辞谢道:“舅舅,既然有要事,不如我先……”
“坐下,你又不是外人,在契鹘你随我去过不少地方,我何曾避开了你,我还有什么事需要避忌你不成?”
仆固明洂不由分说地摆了摆手,叶阔是他的外甥,平日里他时常带着一起出行狩猎,就连在议事帐议事都不避讳这小子,莫都最多也就是说一些魏国朝中秘闻,没什么让叶阔回避的。努了努嘴吩咐乌陵斯去关门,他这才转过头打量着面前躬身折腰的莫都,肃然道:“有话但说无妨,今天都是自己人。”
莫都瞥了一眼一旁容色镇定的叶阔,再扫了扫重新回座坐下的乌陵斯,终于下定了决心。挺起腰来直视着上头的仆固明洂,他便从容不迫地说:“不出大汗所料,魏国朝堂上对柔然的态度都是强硬的。尤其是皇帝拓拔焘和司徒崔浩、太尉长孙嵩、平阳王长孙翰等人,他们一贯主张对柔然绝不姑息。”
仆固明洂显得很镇定,也没有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