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盖尔再出现的时候带了比平时更多的东西。那个总是斜跨在身上的大袋子显得鼓鼓囊囊,下到地窖最低层的时候,她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阿特米斯惊讶地两手握住栏杆:“你想做什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艾比盖尔没来得及说话,先把那一大袋子东西放到地上,缓解疲惫,再从袋子里找出水来,喝了一口,“我决定要收拾收拾你这里。之前医生来给妈妈诊治的时候,就叮嘱过要保持卫生,这是很重要的——你这里已经有几年没打扫了?”
“三年。”阿特米斯乖乖回答。
艾比盖尔满意地点点头,“确实非常脏,一定要打扫,否则你会生病的。之前我帮你清理的时候管家有没有说什么?”
其实管家对阿特米斯的事情并不上心,毕竟他是一名忠实的家仆,心意都跟随主人转变,主人不喜欢阿特米斯,他自然也难以提起兴趣。管家每天早上睡眼惺忪来送饭,才懒得观察阿特米斯究竟有什么变化呢。
“没有。”阿特米斯说。
“那就行了,只要我们小心翼翼地慢慢进行,管家应该不会察觉到。”艾比盖尔胜券在握,她早就计划要清理了,只是一直没想出好主意,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和筹备,终于有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这是一架很巨大的铁笼,栏杆有三面是嵌进地面和墙壁的,里面放着几张软垫,还有一大团毯子和别的杂物,但是颜色全都不约而同是灰蒙蒙的,看起来已经积累了不少尘垢。
“你先把一个软垫给我,”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张干净的软垫,递进铁笼,“和这个交换,过几天我再来和你换下一张,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阿特米斯拿起软垫,放在栏杆后面,“一定要把它处理妥当,不能被人发现,最好是找个地方烧掉。”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艾比盖尔不由分说夺下他手中的软垫,把新的塞给他,“你也要藏好,不能被管家发现。”
阿特米斯很谨慎地把新软垫盖在了毯子下面,再扭头,就看到她拿出来一个小盆,和一个水壶,拧开盖子,开始往里面倒水,热气腾腾的水。
“这是干什么?”看起来不像是用来喝的,平时艾比盖尔给他水,都是用杯子,或者瓶子。
“你把衣服脱了。”艾比盖尔掏出一块毛巾,用水沾湿。
阿特米斯下意识攥住自己的破旧衬衣,抿住嘴唇。
艾比盖尔正在涮洗毛巾,没听到回应,好奇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艾比,这样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艾比盖尔立刻明白了,“你是说这样不像给人洗澡吧?确实不像,更像是在给马洗澡,但是没办法,你在笼子里出不来,只能这样了。”
阿特米斯见她没有真正明白,也不想再解释,掀起衣摆,把衣服从头顶拽下来,胸口上的肋骨清晰得有些吓人,艾比盖尔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毛巾递给他,小水盆也挪近栏杆,让他方便擦洗。
水声哗哗,阿特米斯很谨慎地把毛巾拧到最干,再移开水盆上方,去擦擦拭自己,这样水滴不会溅出来。几次涮洗,盆里的水很快变得污浊。
“后背……我擦不到。”阿特米斯说。
“我帮你擦。”艾比盖尔在靠近栏杆的位置蹲下来,手伸进去,接过毛巾,一下一下擦拭他的后背。
阿特米斯背过身,半垂着眼,感受温热的湿毛巾在他后背上传来的轻微触感,睫毛上都映出点点幽蓝,他抿着唇,攥紧了双手。
艾比盖尔的这次清理计划持续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为了让管家减少怀疑,速度还能更快。
深秋以后,伊丽莎白也接近产期,早在她摔跤以后没多久,卢卡斯出于谨慎考虑,把他们的卧室搬到了一楼,这样伊丽莎白就不需要每天上下楼了,所有的应酬与聚会也都取消了,能让伊丽莎白节省体力,她的肚子很大,稍微活动一下都很消耗体力。
没有意外地,在冬天抵达的时候,庄园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小埃里克是在晚上出生的,庄园上下再次陷入混乱,所有人忙里忙外,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出现任何差错,好在最后母子平安。
艾比盖尔悄悄观察过,孩子出生以后出现任何异常,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卢卡斯也显得相当亢奋,在生产的前一天他就已经担忧得睡不着了,艾比盖尔到一楼来看望伊丽莎白,都能看到卢卡斯的黑眼圈,还能听到他接连不断的祷告声。
这个过程对伊丽莎白来说更加难熬,她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小埃里克生下来。
艾比盖尔在一旁守着,看着大人们在自己面前小跑着来来去去,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无法安下心来,直到小埃里克出生,艾比盖尔确认伊丽莎白没事才回房间补了觉。
第二天下午,趁着所有人都很忙碌的时候她才敢去找阿特米斯,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是个男孩,非常非常小,他的手连我的一半都不到,全身都红扑扑的,看起来轻轻摸一下就要蹭掉一层皮。”艾比盖尔兴奋地对阿特米斯描述。
“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吧?”
“中间是出了一点小曲折,但都是大人们在张罗,总之最后一切都很好,我也没有感觉自己哪里奇怪。”
“那就好。”阿特米斯垂下眼。
艾比盖尔听出他语气里的没落,以为他是觉得这种热闹与自己无关,于是握住他的手,轻轻说:“他也是你的弟弟,你也是这个庄园的孩子,你是我们的哥哥,不应该被排除在外,卢卡斯先生不认你,我们认你。”
“我只要你认我就够了。”阿特米斯说。
三年的囚禁,除了饥寒交迫这样□□上的折磨,令他更加痛苦的还有心灵上的摧残。
从一开始刚被关进来的的惊慌失措,到后面的愤怒、怨恨,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出去,他从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只是长年累月,他学会了压制自己,让那些情绪和他的肉/身一起关在这座牢笼之中。
现在她出现了,她带来了希望,让他的日子变得有滋味了许多,因此他格外珍惜,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