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盖尔将手环戴上,不让艾伯特察觉,一如既往和他相处。
“晚安,艾比。”艾伯特将烛火吹熄,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按照以往的规律,随着光亮消失,艾比盖尔也会彻底进入梦乡,然而这次她没有,她装作睡着了,一动不动躺着,动用全身的感官监视艾伯特的一举一动。
卧室落针可闻,艾伯特身上的衣料与被褥接触时产生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将艾比盖尔搂进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之后才无比眷恋地离开,撩开床幔,下了床。
艾比盖尔竖起耳朵听着他接下来的动静,可听到的只有一片岑寂。
她没有立刻去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万一这时候艾伯特没有走远,她这样做就会暴露,艾伯特会知道自己还在怀疑他,以后再想要清楚真相就会更加麻烦。
等了足够长的时间艾比盖尔才缓缓坐起来,先是撩开一点床幔,从缝隙向外观察。外面一片漆黑,窗帘都拉着,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
外面应该没有人。她从床上滑下来,摸索着找到桌子,点燃烛台,鎏金的花瓶和相框瞬间反射出莹润的光泽,她向外走去,打开卧室的门,走廊里点着几盏灯,烛火一点点延伸至尽头。
安静得可怕,仿佛整座庄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没有立刻出去,在房门旁站了一会儿,四处打量,随后才走出去,搭在门框上的手落下来,袖子掩盖住卡洛琳送给自己的那一只通草手环。
“艾伯特?”她轻轻叫了一声,隐有回音,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在走廊里游荡一阵,又下楼去看,老戴维斯最近出远门,没有回来,这座庄园平时的仆人就很少,到了晚上就更看不着人影,转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又回到房间。
躺回床上,艾伯特的去向成了谜,一直萦绕在艾比盖尔脑海,以至于她整晚都没有睡好,临近天明,她忽然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僵直不动,闭起眼睛,感受到另一侧床幔被掀开,艾伯特的躯/体带着清晨的寒凉,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边。
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搂进怀里,无限依恋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睡了过去。
也就是这样的亲密,让艾比盖尔忽然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那股味道,那是她太了解的味道了,一瞬间让她有了答案,这答案太简单,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迟钝,怎么会想不到呢?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艾伯特已经重新进入梦乡,艾比盖尔也终于能睡着了。
这一次因为睡得太晚,起得也很晚,艾比盖尔醒过来的时候艾伯特已经去工作了,她只好独自在庄园当中徘徊,等待他傍晚的时候回来。
“我想回一趟娘家。”晚餐的时候艾比盖尔说。
艾伯特刚给牛排撒了一点胡椒,把调料罐放回原位,他满眼温柔地回答:“好啊,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就走。”
“这么快?”
“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没问题,”艾伯特表示理解,“你想住多久?”
“我也不知道。”艾比盖尔将切好的一块牛排配合着烤蘑菇送进嘴里。
“那就先定一个星期,怎么样?”
于是第二天,两辆马车驶离了庄园,一辆拉着行李,一辆拉着年轻的小夫妻。
行驶了几个小时就抵达了,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他们到的时候伊丽莎白正在三楼陪着埃里克练习钢琴,直到有仆人通报,才和埃里克一块急匆匆跑下来。
艾伯特一手搭着艾比盖尔刚解下来的披风,指挥着仆人把行李送到艾比盖尔原来居住的房间。又留下来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是他昨天临时准备的伴手礼。
伊丽莎白见到他们很是高兴,邀请他们到会客厅,一直聊到卢卡斯先生从造船厂回来。
一切都很平常,艾伯特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晚上,艾比盖尔和艾伯特回到房间,里面已经放好了他们带过来的行李,关上门,将外面一切喧嚣都隔绝,点燃熏香和蜡烛,安全感充盈弥漫。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我的房间吧?”艾比盖尔松松地勾着艾伯特的手指,“我带你四处看看。”
她带着她走到窗台,拿起一个瓶子给艾伯特看,那瓶子的做工很粗糙,上面还刻印着牛奶厂的商标,但是留下更多的是泥水渍。“这是我小时候用来装各种小鱼、小蝌蚪的瓶子,到现在已经很久不用了,但是还留在窗台上。”
“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会这么干。”艾伯特说。
艾比盖尔没有过多停留,又转向另一边,“这里是我的工作台,主要用来把泥巴和树枝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我的手提灯就是在这里完成的。”
艾比盖尔将手提灯拿给艾伯特看,艾伯特把这盏灯拿在手里很长一段时间,仔仔细细端详,之后又用指尖抚摸那沾满泥巴痕迹的小矮桌,“它就是在这里做的?”
“对呀。哦对,还有这个,”艾比盖尔把一个大箱子的盖子掀开,“这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画的画。”
艾伯特看了看,“有些我见过……在你举办的画展上。”
艾比盖尔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提议道:“临睡前,我们来读睡前故事吧?这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本书,《列那狐传奇》。”
两个人一起靠坐在床上,守着旁边的烛台,共同读了几页,读到第五页的时候艾比盖尔已经十分困倦,听着艾伯特温润轻柔的声音,上下眼皮几番挣扎,最后还是紧紧相依。
也许是因为周围缭绕的都是她熟悉的气息,再加上舟车劳顿,艾比盖尔这回没有经过任何神奇的催眠手段,就自己沉睡过去,她浓密的睫毛轻颤,头倚在身旁人的手臂上,没有丝毫防备。
她身旁的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坐了一会儿,手里还捧着那本书,温暖的烛光覆盖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溶溶的影子。
直到深夜,艾比盖尔才猛然清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隐约有月光透进来,她下意识地一摸身旁——
没有人。
她用自制的手提灯照亮,悄悄从房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