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啊,不认得我了?”
赵蓉儿认真端详着眼前这位肤白胜雪,容貌清艳的女子,迟疑须臾,道:“孟宛?你这是……梳妆打扮了?”
离得近了,倒能看出她脸上有胭脂水粉的痕迹,不过与寻常女子的妆面大相径庭,孟宛的妆自然清淡,不像特意化出来的,更像是她原本就生的这般貌美。
她二人的对话,引来了旁边孟知君的注意,她上下扫视着孟宛,“哟”了声,阴阳怪气道:“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宛儿妹妹的穿着打扮,最近过得挺滋润啊?”
孟宛看都没看她,坐上圆凳,理了理衣裙,又拈起块糕点放入嘴中,细嚼慢咽道:“托父亲的福,是过得还不错。”
孟知君脸色有些难看,目光一闪,玩味道:“妹妹不说,我差点忘了,父亲罚去你们院中一年的月例,不知你这身行头是哪来的钱买的?难不成,又跟上次一样,私下找庄先生出卖了色相才讨来的?”
“住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儿家的清誉,岂能容你随便诋毁!”
赵蓉儿夹坐在两人中间,听得动了怒。
“我可没有随便诋毁,你不信自己问问宛儿妹妹,上次她深夜里如何从庄先生府上出来的,便知道了。”
“不必问,宛儿妹妹今日这身行头是我给她出钱买的,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能有什么意见?随口说笑罢了,你看宛儿妹妹都没说什么,蓉儿妹妹何必当真置气。”
近段时日,孟府里岑清宴母女正得盛宠,孟知君姐妹不敢对她有所造次,吃了气也得暂且忍着。
可孟知君从小到大都有母亲护着,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这般吃瘪过,她对赵蓉儿面上带着笑,桌案之下却恨不得把茶杯给狠狠攥碎了。
她心中盘算着,赵蓉儿是暂时动不得,但孟宛可以。
孟宛对孟知君悄悄看过来的眼神,丝毫未觉。她吃块糕点喝口茶,视线不在廊外雪景,而是投去了庄烨所在的先生们那桌上,看见他的旁侧坐了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宛儿怎总看着江先生,你没修她的琴课么?”
孟宛回过神,闲扯般打听道:“我琴技实在不佳,修了也是浪费钱,这位女先生是……”
“江先生你竟不知?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赵蓉儿不敢置信地瞧她一眼,“江先生虽说出身在烟花柳巷之地,但卖艺不卖身,她的琴技可谓是名动京城,起先经常被许多权贵请去家中给孩子私教,后来是我们私塾专门以高价为她赎身,请过来当的教琴先生。”
孟宛悠悠点头,远远望见那边的庄烨似乎与她聊得不错,甚至进行到推杯换盏了。
冬雪宴从未时开始,男女院学生各坐一边,品着佳肴美酒,共赏冬日雪景,酒足饭饱酣畅至酉时,游廊里一圈圈逐渐亮起了许多灯盏,照得湖面亮如白昼。
男院那边的学生一个个都坐不住了,陆续往结了层厚冰的湖面上去嬉戏,女学生们瞧得蠢蠢欲动,却碍于矜持,还没有一个前去的。
直到时凌雨过来邀请赵蓉儿下湖,孟宛也跟着他们去了,有打头阵的人后,女院的学生们才算是彻底放开,三两结伴,全部跟着下湖游玩去。
末了,游廊里只剩下了先生们。
天色渐晚,雪花在悄无声息中飘扬洒落。灯火朦胧,晚风在耳畔沙沙作响,江梦觉得醉意上了头,看着庄烨安静的侧脸,脸上火烧一般滚烫,她咬了咬唇,哑声问道:“庄先生有兴趣一同下湖么?”
庄烨盯着湖面上,与时凌雨携手滑行的赵蓉儿,略一思忖,应允了她。
“快看快看,江先生跟庄先生也一起下湖玩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江先生喜欢庄先生的事,在咱私塾里不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么?”
“可之前不都是江先生一厢情愿的么,今日怎么瞧着庄先生似乎接受了她。”
孟宛也看到庄烨牵着江梦的手在湖面上滑行,而且滑得方向与赵蓉儿越靠越近,她心想,庄烨愿意陪江梦下湖,目的应该没有那么单纯。
于是她拉上宋望尘也慢慢滑过去,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庄烨三番两次地故意松开江梦,任她自己滑行,孟宛猜测他是想在混乱中,假装捞错了人,把赵蓉儿拉去他身边。
但时凌雨似乎有所觉察,他护着赵蓉儿,在有意无意地提防庄烨靠过来。
他俩之间的明争暗斗,孟宛观察得津津有味,就连宋望尘何时滑走的都没注意到。突然不知被谁猛撞了一下后背,她“啊”一声尖叫,整个人失控地在冰面上踉跄滑冲,搅得人群里瞬间动乱起来。
漫天飞雪下,光影与人影交杂,通通在孟宛眼前快速滑过,她视线触及到的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要狠摔一跤时,模糊看见正前方有一人没躲开,甚至朝她张开了双臂。
距离迅速拉近,孟宛这才看清楚眼前人,居然是庄烨!
刚心生几分感激,热泪险些夺眶,下一刻,她便看到庄烨唇角似有若无地扬了扬。
来不及多想,鼻息方能嗅到些他身上的味道,只觉腰间一股力道袭来,猝不及防又给她调转了个方向,更加飞速地滑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