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数,宰相爷压根瞧不上他们一家。是给了柳洪霖个官位,可多年过去,丝毫没有要重用他的意思,若非其老母尚健在人世,勉强搭着这层关系,他们怕是连宰相府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宰相爷的这个嫡长子,更是从未拿正眼瞧过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庄烨肯带着孟府里的一个小庶女,主动过来搭话,绝不是什么好事。
“都是自家人,什么谢不谢的!其实那吃食也并非稀罕东西,不过是你祖母老家那边产的,表姑想着你打小在京城里长大,肯定不曾尝过,才送去了些,还怕不合你口味呢。”
短短片刻里,颜夫人心念电转,目光往庄烨身后一探,决定先跟孟宛示个好,“哟,这不是孟老爷家的小丫头么?昨日从肉肆还碰见过,今儿这一打扮,瞧着可真好看,我险些没认出来。”
“等等,母亲说这是谁?”柳松怔怔盯着眼前娇媚可人的姑娘,仔细打量着确是有些眼熟,不由大惊,“难道她、她是孟宛?”
庄烨似也一惊,“表弟与宛宛认识?”
“认……”
“也算不上认识吧。”颜夫人急急打断柳松,找补道:“就孟老爷喜宴那日,他们见过一面。”
庄烨迟疑着“哦”了一声,“表姑若没别的事,我们便先上去了。”
颜夫人和蔼可亲的笑脸,在目送他们上了楼梯后瞬间垮掉,手中紧绞绢帕,来回踱了几步,口中连串念叨着:“坏了坏了,这回怕是要坏事了!”
“怎么了,母亲?脸色这般难看。”
柳松仍痴痴沉浸在孟宛的美貌上,啧啧道:“这女子一梳妆打扮过,还真是判若两人,上次我怎没注意到她生的乌发雪肤,又削肩细腰,本就是个美人胚子。”
颜夫人咬紧牙关,上去就是一耳光,狠狠打醒了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什么美不美的,我看你是色胆要包天了!方才你没听见庄烨唤她什么?那死丫头攀上高枝了!”
“过过嘴瘾罢了,母亲打我做甚。”柳松揉揉自己的肉脸,敢怒不敢言地委屈道:“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脸,打得还怪疼。”
“我打你一巴掌能算多?谁叫你上次吃醉了酒非去招惹她?现在好了,惹到大麻烦了!”
“上次我不是与她道歉了么?再说,我还被时家的臭小子揍了一顿!”柳松光是闷在家中养伤便养了半月,刚把这事忘却,旧事重提,故又不忿道:“上次的事,怎么算也是我吃亏比较多吧!”
“正是因为你吃亏,所以娘才私下寻了些地痞流氓去教训她……”
“娘说什么?”
颜夫人话音越说越小,但柳松听得清清楚楚,惊得他声音猛然拔高,“哎哟”一声急切道:“我那表哥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母亲还不快快去让他们收手!”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么?”颜夫人一把捂住柳松的嘴,怒斥道:“净些外面来的地痞流氓,还去哪寻!”
“不过我看他们应当还没动过手,且说那日我也没露面,让婢女捎去了信和银两。如若之后东窗事发,偷摸把那婢女做了,咱们只要咬死不承认,便死无对证。”
只是颜夫人仍对柳松不放心,又扯过他耳朵,“附耳过来,娘再教教你,以后要怎么圆说此事。”
他们的举动悉数落入孟宛眼中,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二楼那桌上,母子二人表现的如此心虚,看来确实在背后给她耍阴招了。
“谢谢了啊。”孟宛早上没吃饭,饥肠辘辘的,一口接一口吃着餐前茶点,“刚才可把他们吓得不轻,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做笑面虎的潜质。”
“别掉以轻心的太早。”庄烨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猜疑未定,总觉得事情大概没那么容易了结。
“你都替我出头了,他们还敢怎样?”孟宛知道颜夫人有多怯宰相家,所以不以为意,随口敷衍道:“实在不行,大不了再上雇几日打手呗。”
“雇什么打手?”
这时韩少钦姗姗来迟地入了座,隔着庄烨,朝孟宛歪了歪头,笑眯眯道:“孟姑娘想雇打手?要不要考虑一下本王?武功好,又不收钱,最重要的是还长得帅。让本王来充当你的护花使者,绝对有面儿!”
孟宛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去,“不劳烦世子殿下大驾了,民女消受不起,恐再折寿。”
今日的场合容不得叶昭昭随着性子来,只见她全程端庄地坐在长公主旁边,偶尔会与孟宛挤眉弄眼一番,可惜孟宛也读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枯燥地等到唱完贺礼,宴席才算真正的开始。
声乐响起,舞姬摇曳着身段从四面鱼贯而入,穿行过宾客的桌席间,碎步至台上。表演起时茶点撤下,然后侍女们陆续游走,给挨个桌端上正菜。
孟宛中间甚至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眼皮打架之际嗅见了菜的香气,适才振了振精神,拿起筷子看着台上的表演,又吃了一阵,还浅尝了几口酒。
也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她觉得困劲更浓了。
强撑了片刻,实在扛不住汹涌而起的困意,浑浑噩噩地对庄烨说了句,“我得去后面楼睡会儿”,言罢起身,由一个厮役引着往后院楼上走去。
“若不放心,你便跟过去看看罢。”韩少钦似笑非笑地觑着庄烨,“我怎瞧着,今日庄兄的眼睛好似长在了孟姑娘身上,这人都走没影半天了,还盯着看个不停。”
庄烨眉心微微一皱,“我是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孟姑娘不对劲,还是——”韩少钦目光抬向孟宛离去的方向,“你也不对劲?”
经他这么一提醒,庄烨惊觉自己身体也有异样,静下心来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气力在逐渐的,非常缓慢的丝丝抽离中。
他神色复杂地盯了韩少钦一晌,“孟宛有危险,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