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呆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块碧绿的翡玉出神,时不时的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孩子。
突然兀自的摇头苦笑道:“艳儿,你这是何苦呢?你可知没有你我怎能活的下去?可我答应你,会将他抚养长大后就去陪你。”
就在陈刚正准备将孩子溺于河中之时,从裹布之中滑落这块翡玉,这块翡玉是当初陈刚的娘在他们新婚当日赠与王艳的。
陈刚父亲陈骆杨本在清廷太医院当职,可为人忠厚耿直,从不屑阿谀奉承那一套,很不受自己顶头上司的待见,可医术出众又不得势的他曾无意之间救助了户部尚书夫人,从那时便结下善缘,官职也晋升一级。
正当全家以为即将走运之时,不曾想末年的清廷腐败枉法到了极致的地步,陈刚父亲因与户部尚书周正关系微妙,继而招来了有心之人的妒忌。
一日,陈骆杨刚回到家中喝杯茶,一群官兵就冲了进来将陈骆杨团团围住,不明原由的陈骆杨还未来得及吭声就被官兵绑走。
三日后,便放出榜文说太医院管事陈骆杨帮扶户部尚书周正谋逆,于三日后问斩。
当时的陈刚刚及弱冠年纪,看到榜文的他直接傻眼,可还未等他反应便被自己的母亲急忙拉着回到家中收拾行装连夜出城来到了陈刚母亲的家乡鲁州。
陈刚事后也曾怀疑过父亲为何会犯如此重罪,可犯了如此重罪可为何自己和母亲又能够安然无恙的来到鲁州,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陈刚不解。
来到鲁州后,陈刚便捡起了父亲的医术传承,虽不及自己的父亲但在鲁州这个小山村之中医治普通伤风感冒还是足矣,可母亲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陈刚也无有办法。
就在陈母临终前半年,陈刚与王艳成婚,陈母也将那枚玉佩赠与了王艳。
陈刚看着床上的婴儿,默然的摇了摇头,这时被床上的一个物件所吸引,陈刚走到床边拿起来的时候发现是一封信:
“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但是希望你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如果能够为你留下个孩子也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刚,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有件事情困扰着你,那就是你父亲和周尚书的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国内也已经在做改革,就算改革帝王被推翻,能得到的更有限,活下去才最重要。”
陈刚看完了信,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小儿,摇头苦笑,就这样决定将孩子抚养长大,但虽决定抚养可是,并没有给孩子取名,只是叫着他“喂”,这一叫就是七年。
可是到了“喂”七岁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姑娘,这不免又让陈刚想起了当年的周尚书,因为当年的周尚书家也生了一个男娃,可是竟生的一副女娃相,这件事当年在京城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陈刚看着小孩的模样,索性就给他取名为陈小红。
可也就是这一年,陈刚仿佛像是转性了一般,开始酗酒,酗酒之后便打骂陈小红,每次被打陈小红也不吭声,小小的身躯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等陈刚发泄完了,又坚强的站起来收拾着这杂乱的家。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就在第二年刚入夏的时候,瘦小的小红正在家中热着饭等着自己那个父亲回来,可是来的竟是同村的李婶,李婶急促的叫喊着:“小红,小红,不好了,你爹出事了,你快随我去看看吧。”
听到这,小红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继续鼓捣着灶台,谁知李婶竟一把夺过小红手中比他胳膊还长的大勺,拉着小红就往河边走。
等李婶拉着小红到的时候河边已经围着了许多人,这条河小红认得,村中就只有这一条河,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当初他还在襁褓中陈刚欲将他溺死的那条河。
众人见到小红来的时候,不知为何都躲得远远的,小红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出躲闪之意,也不在意,径直朝着河边走去,只见陈刚满身湿漉漉的躺在那里,肚子鼓的很大,眼珠子像要瞪出来一样,嘴唇青紫,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红转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众人,之后默默将陈刚的双手搭在自己弱小的肩膀之上,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着家的方向拖。
有几个想要帮忙的大老爷们儿,都被自己媳妇儿恶脸拦住,小红听到他们的话语:
”你疯了?离那个讨债鬼远点,出生就克死了自家娘,现在连爹都克死了,你也想死?“
”我这不是看不了这半大的孩子受这罪嘛?“
”干嘛?你要想死,你就去帮着,一个男娃长着一副女娃的样貌,还不知道是什么妖精呢,你去可以,可别连累咱母子。“
听着这些,小红心中并无波澜,依旧一步一步举步维艰的拖着陈刚朝着家中的方向迈。
突然,小红感觉重量轻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叔伯一人抬着陈刚的一条腿,小红冲着他们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可就在河边一个隐蔽角落的树后面,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眼睛下的嘴角轻轻的动了动。
陈刚的丧事很简单,在家中摆了一日便草草下葬了,就葬在小红母亲坟边上,可来的人竟只有帮忙抬回家的那两个叔伯,两人也是一肚子气,愤愤不平的说道:
“呸,这些败良心的,陈大夫生前帮助了他们多少,若没有陈大夫,村子里哪有现在这番景象?”
“就是,现在人走了,竟没有一个来帮忙的,都还是人吗?”
小红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便随口说了句:“两位叔伯也别怪他们,这还不是因为我,我是个讨债鬼,哪有人愿意和讨债鬼走得近的?说不定会走霉运的。”
“小红,你说什么呢?别听他们乱说,我就觉得你很好,你把陈大夫照顾的多好,才多大点,什么事都会做,多能干,以后断不会差。”
小红听着,只是笑了笑,朝着两位叔伯拱了拱手,弯腰深施一礼,便告辞朝着家中走。
回到家中的小红,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静静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家,轻轻笑了笑:“这下真的成了孤儿。”